第十六回 桂枝疏双月忆霓裳,杏子红单衫梦西洲(第9/10页)

这园中到底有什么东西,令园内人也遮遮掩掩,讳莫如深?

“悯悯,”桑卫兰见那三个丫头远去了,低声地问,“她们在说什么?这园子里什么?”

悯悯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悯悯,”桑卫兰心里怀着一丝希望,“最近这里来了三个、三个爷爷,你知道吗?他们的样子都很老,都很脏……”

他的话未完,悯悯已是连连摇头,“这里没有爷爷……他们不让我到‘西洲’外面去……”

“桑老板,”刘则举等了半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看这里已经问不出什么了,不如我们出去看看!”

桑卫兰点了点头,“悯悯,我们想出去,又不想被别人看到,你知道应该怎么出去吗?”

“知道,你们要悄悄走……”悯悯连连点头,

“悯悯真是聪明!”桑卫兰忍不住弯下腰,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悯悯却严肃地捧起小脸,跳过长廊,向东跑去,她跑到廊柱前,突然又从柱后伸出头来,望着他们一笑,“真姨每次来,都要这样,悄悄地、悄悄地走……”她躬着腰,又是一溜小跑。

“小姑娘真可爱,”桑卫兰有些出神地望着她,“真想把她带回家!”

“带回家,”刘则举笑着说,“给你儿子做媳妇!”

桑卫兰忍不住一笑,却蓦然发现,悯悯所带之路,正是通向她的住所——兰因阁!难道这个小姑娘别有心计,想要生擒他们?

“悯悯,”桑卫兰三人顿住脚步,退到长廊之外,“这不是你妈妈住的地方吗?我们会吵醒她的!”

“不会的,”悯悯跑过来拉住他的手,“真姨每次都是这样走的,我妈妈从来不会醒的!”

看她的样子,又不像说谎装假,再说她一个小女孩,也未必有那么深的心计。

桑卫兰牵住她的手,“这样吧,你牵着叔叔,带叔叔进去,好不好?”他打定主意,女人总是比较好说话。

再说若事不谐,可以挟住悯悯,对方也不敢为难他们。

悯悯“扑嗤”一声笑了,“叔叔你们胆子真小,我就不怕!”

她推开了“兰因阁”的大门,一股浓烈的檀香味传了出来,几乎令人窒息,刘则举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能住人吗?熏死人!”

其它三人几乎同时向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片刻,檀香味淡去了,然而房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静得令人害怕,难道悯悯的母亲正如她所说,是不会醒来的?

三人走进房间,刘则轩在后面掩上房门。

这是他们所见过的,最奢华雅致的房间,宝鼎烟闲,湘帘曳地。

所用器物,尽是水晶琉璃。

一扇大窗,可见月映修竹。

桑卫兰只觉得这间屋子有几分熟悉,他转过身去,不禁吃了一惊:那碧纱厨青幔帐里,可不是一个坐着的人影吗?端肩颀臂,姿态纤然,正静静地向外瞧着。

“夫人,”事已至此,桑卫兰只得硬着头皮说,“我等夜闯闺房,多有冒犯,得罪了!”

那女子不答,桑卫兰又道:“夫人,我等冒犯,实是事出有因……”

他话未完,悯悯轻轻地道:“叔叔,你别说了,我妈妈不会说话的……”

她快步走上前,轻轻地掀开青幔:那女子侧面而坐,微微地垂着头,然而她那一头乌亮浓密的秀发,直垂至床际,犹摊散开来。

只这一头秀发,便美得令人窒息了。

“夫人?夫人?”呆了半晌,桑卫兰轻唤。

那女子不动,一动也不动。

她的睫毛很长,低垂着,蕴含了无限的心事。

桑卫兰忍不住走上前,想看清些——然而他立住了,一丝森森的凉意从心底生出,向全身发散,蔓延——那女人的面孔,肌肤,全是乌黑的!

刘则轩忙走上前,“捣什么鬼?”他惊讶,又有几分不解地说,“这根本不是人!这是紫檀雕的!”

他说得没错!确是上等的紫檀,在黑的夜里,离得再近,他们也看不清这黑色的紫檀美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然而他们知道,这女人是美的,美得令人窒息,令人绝望。

月光的照映下,她的瞳孔是有灵性的,桑卫兰不由泠泠地打了个寒颤。

“悯悯,你叫她妈妈?”

“是呀,她就是我的妈妈,”悯悯走过去,抚着紫檀美人如云的秀发,拥抱着她的妈妈,“她是我的好妈妈,琴姐姐她们都怕她,就我不怕——我喜欢妈妈!我天天给她喂水,喂饭,她要是能站起来,能和我说话就好了……”

桑卫兰在那一刻有点心酸,又有些愤怒起来:是谁把这小女孩关在囚笼里,让她管一尊冰冷的雕塑叫妈妈?是谁夺走了她的自由与快乐?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疯掉的!

“悯悯,”他蹲下身,“以后去叔叔家玩好不好?叔叔家有很多小白兔,还有几个小朋友,和你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