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密谋 3(第2/5页)
豺狼既不迟钝也不愚蠢。他广泛阅读,周密计划,并把大量信息储存在脑子里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
虽然他通读了戴高乐的著作以及知情者写的关于戴高乐的书,但这些书除了勾勒出一个骄傲自大,目空一切的法国总统的完整形象外,并没有解决主要问题。这个问题自从六月十五日他在维也纳罗丹的卧室里接受这项暗杀任务以来就一直困扰着他。直到七月的头一周,他仍然没想出答案——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以何种方式行刺。最后,他又去了一次大英博物馆的阅览室,用惯用的假名签名进入后,开始翻阅法国最大的报纸《费加罗报》的旧刊。
他找到答案的确切时间我们已无从知晓,但大致应该是在七月七日后的三天里。在那三天里,他最初是从一位专栏作家写于一九六二年的文章中得到一点启发,然后又查阅了一九四五年以来戴高乐任总统期间每一年的材料,这位刺客终于解答了自己的问题。他发现,近年来,在某个特定的日子,无论生病或是坏天气,夏尔・戴高乐都会不顾个人安危,在公众面前抛头露面。从这一点出发,豺狼的准备工作终于从研究阶段进入了实际策划阶段。
在考虑最后的行动细节之前,他仰面躺在自己的公寓里,凝视着奶油色的天花板,一支接一支地抽着他常抽的特长过滤嘴香烟,陷入沉思。
在最终敲定要采用这个计划前,他至少考虑了十几个方案,但最终都放弃了。什么时间,在哪里,怎么干,一切都已做出了决定。
豺狼非常清楚,一九六三年的戴高乐不仅仅是法国总统,也是整个西方世界受保护最严密、最高效的人。事后证明,刺杀他比刺杀美国总统约翰・F.肯尼迪要难得多。豺狼并不知道,法国安全专家已获得美方许可,曾研究过保护肯尼迪总统的安全措施,但他们回来后都对美国情报机构采取的措施嗤之以鼻。法国专家拒绝采用美国人的方法,这一点后来被证明是正确的。一九六三年约翰・肯尼迪在达拉斯被一个近乎疯狂的刺客枪杀,正是由于安全措施不够严密,而夏尔・戴高乐则一直好好地活着。他安全退休,最终在自己的家里去世。
豺狼知道,他要面对的安全人员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由于不断被警告可能有人试图危及他们所保卫的对象,围绕戴高乐而设置的整个安全体系总是时刻处于戒备状态,而豺狼为之工作的组织却因保密问题漏洞百出。对刺客有利的条件是,他一直待在暗处,不为人所知;而他的目标则粗暴地拒绝与安全机构合作。在那个特定的日子里,不论有怎样的危险,这位法国总统的骄傲、固执、对个人危险的绝对蔑视,都会驱使他公开露面一段时间。
从哥本哈根的凯斯楚普机场飞来的SAS航班,在伦敦机场大楼前的跑道上最后向前冲了一下,慢慢前进了几英尺,不动了。引擎响了几秒钟,然后也停了下来。几分钟内,舷梯就已放好,乘客鱼贯而出,纷纷向舱口的空乘人员点头告别,走了下来。
在候机大楼的瞭望台上,有个亚麻色头发的男人把他的墨镜推至前额,用望远镜观察走下飞机的乘客。排队拾阶而下的乘客已是今天早上他观察的第六批了。温暖的阳光下,瞭望台上布满接机的人,大家都在努力寻找自己要等的人。所以我们这位“观察者”的行为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当第八位旅客走出来,在阳光下直起身子时,平台上的人开始兴奋起来,紧盯着这位新到的旅客走下楼梯。这位旅客从丹麦来,不是神父就是牧师,身着一袭灰色教袍,领口处戴着白色的领圈。他已年近五十,中等长短的铁灰色头发从前额向后梳着,但面容显得较为年轻;高个子,宽肩膀,看起来身体不错,身材几乎和那个在平台上观察他的人一样。
当旅客们排队进入入境大厅,准备护照检查、通关的时候,豺狼把望远镜塞进身旁的皮质公文包里。然后,他合上公文包,悄悄地转身穿过玻璃门,下楼进入主厅。十五分钟后,那个丹麦牧师提着一个旅行包和一个箱子从海关大厅走了出来。看来没人接他,他先在巴克莱银行柜台换了点钱。
六周以后,从他接受丹麦警方讯问时的回答来看,他当时并没留意身边站着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年轻英国人。至少他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表面上看,那个英国人是在柜台前排队等候,但实际是在透过墨镜静静地观察着这个丹麦人的相貌特征。
但当他从主厅出来,登上英国欧洲航空公司开往克伦威尔街的机场大巴时,这个英国人就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拎着一个公文包,他们是坐同一辆车到的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