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5/27页)

父亲往这里打电话,而且父亲的声音后面还能听到已经发了疯的母亲的声音。这件事让栗桥浩美很不舒服,就好像他们玷污了一块圣地一样。

父母真是讨厌鬼。你们不满足于小时候对我做的那些龌龊事,现在还要纠缠着我,你们还要参与我新的人生、和“豌豆”一起的被秘密光环所笼罩的辉煌的人生,你们想插手,可你们根本就没有这种权力。

忽然,他想起来了。过去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呢?同时他有了一个让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想法。

——如果我把父亲杀了会怎么样?

自己的父亲根本就不是一个有教养的人,也不指望他能有理性的谈话。父亲的兴趣主要就是三顿饭和棒球,然后就是周刊杂志上的那些色情报道。在这一点上,他离“豌豆”所说的那种理想的猎物要差得远了。

但是,他确实是很容易到手的猎物,另外他还有一个很大的优点:

如果父亲成了受害人,我就是受害人的遗属,“豌豆”就是这个遗属的朋友了。

这样一来,没过多久,人们发现罪犯就是和明,这样就能让这件事更有悲剧色彩。

在什么都不了解的社会面前,在过于天真的媒体面前,我看上去也是束手无策。父亲的惨死,而且下毒手的居然是自己小时候的好朋友,他将扮演一个遭受如此重大打击的好青年的角色。然后“豌豆”抱着我,安慰和鼓励我,用他那天生的冷静与聪明的眼光,对这一系列案件进行分析,围绕那个畏首畏尾、善良的和明变成残暴的杀人犯,进行极具洞察力的发言。

我和“豌豆”是真正的导演,但在这里,我们却是以演员的身份上场的,按自己所写的剧本扮演着角色。自导自演,可能就是这种快感吧。

在以前的剧本中,“豌豆”和我是永远都不能登上舞台的。可是,如果让和明扮演罪犯的话,因为他是我小时候的好朋友,所以多多少少我还会成为采访的对象,能让我有说话的机会,尽管这只是在很小的范围内。不过,如果我成了被害人的遗属,那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社会上所有的人,都想听到我——栗桥浩美的声音,想听一听这位被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杀死父亲的青年的心灵深处的声音,会有无数的话筒伸过来,会有无数的记者关注着我。可能的话,也许我还会写一部手记,不用说,要让一家有名的杂志独家刊登,然后再慢慢地出现在电视上,HBS的节目不行。最好是熟练一点再去,如果一开始就到处露面的话,会让人觉得自己的档次不够高,自己一定不能掉价。开始的时候,要找一家有名气的新闻节目,最理想的是NHK——

山庄的周围已经全都黑下来了,客厅的窗玻璃上清楚地映出了站在咖啡桌旁边的栗桥浩美的影子。栗桥浩美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他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微微一笑。不,不能笑——采访开始的时候,表情一定要沉重。最好是在最后微微一笑——要让那位漂亮的女播音员看一看虽然受了伤害但仍很振作地活着的优秀青年的微笑。和明是我小时候的好朋友,可他并不是那种坏的家伙,是当今社会驱使他去犯罪的,他也是现代社会的一个牺牲品——

正在这时,玻璃上闪过一道很强的灯光。因为太晃眼了,正在专心致志看着自己脸的栗桥浩美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外面传来汽车轮胎压过还未整好的沙地的声音,是“豌豆”买完东西回来了。

栗桥浩美急忙穿过客厅向门口走去,他想赶快把这个想法告诉“豌豆”,他想大声说出自己的奇思妙想——把我那阴郁的父亲处理了,这样会让我们创作的故事更具有戏剧性。

“豌豆”把山庄那扇高高的大门全都打开了,他正微笑着看着门外那漆黑的夜。

“请进吧,别客气。”他说。他在和谁说话?

栗桥浩美停下脚步,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不得不费了点事才能停下自己晃晃悠悠的脚步。

“好吧,那我就打扰了。”

就在有人客气的说着话的同时,有一个男人走进了大门。他穿着一件整整齐齐的西服,头发短短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身体很结实,还有一股发油的香味。这是突然闯入山庄的异已分子,第三个男人。

“啊,回来晚了,对不起。”“豌豆”笑容满面地对栗桥浩美说,那第三个男人也是嘴角带笑地看着栗桥浩美。

“他的汽车在山道上抛锚了,没办法,我就把他带过来了。哎——”

那个男人对栗桥浩美说:“我叫木村。”

“对,对,他是木村先生,在东京的住宅公司工作。”

那个时候的栗桥浩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太吃惊了。栗桥浩美的脸上没有“豌豆”想象的和蔼可亲的笑容,而是不加掩饰地表现出一种险恶,名叫木村的那个男人嘴角的笑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