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蘋花梦(第14/25页)

匕首。裴玄静在心里念出它的名字:纯勾。

“匕首上没有一丝血迹。”永安的神情如癫似狂,脸上泪水恣肆,“呵呵,因为这把匕首滴血不沾,所以永远永远都是干净的!可是皇兄的衣襟上血迹斑斑,袍袖上也沾满了血……我完全吓呆了。就在这时,襄阳妹妹从父皇的御榻后面跑了出来,嘴里连声叫着:‘爹爹!爹爹!’我扑过去,一把将她的小嘴捂住。皇兄突然转过身去,把匕首塞进了俱文珍的手里。与此同时,李忠言和阿母、姊姊他们一起从外面冲进来……”永安公主紧紧地闭起双目,喃喃地说,“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

许久,裴玄静才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字:“襄阳公主。”

“没有用的。”永安摇头道,“我曾悄悄问过她几次。她总是回答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一定有用!既然纯勾由长吉赠予,那么他给李弥起了和襄阳公主一模一样的字肯定也不会是巧合。裴玄静无法解释这种神奇的关联,却对此深信不疑。

她再次提起笔,写道:“请殿下召唤襄阳公主前来,我自有办法。”

搁下笔,裴玄静从肘上解开一个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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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听说你这两天很忙碌?”皇帝随意地问跪在面前的裴玄静,“连襄阳公主都跑到玉晨观去了。据朕所知,她向来与永安并不亲密,彼此没什么往来。”他又若有所思地看着裴玄静,“襄阳公主去玉晨观,是因为你吧?”

陈弘志早已在裴玄静的面前放好了纸笔,她却连动都没动。如果能够说话,她多半会直截了当地反问,陛下为何不直接去问两位公主呢?不过这种带有挑衅意味的话,既不适合也没有必要落成文字,还是省略了吧。

自从被截舌之后,裴玄静才认识到自己过去说了多少废话。

见裴玄静没有反应,皇帝又换了个问题:“你去柿林院做什么?”

裴玄静提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皇帝吩咐陈弘志:“你念吧。”

“是。”陈弘志毕恭毕敬地念起来,“请陛下召宋若伦来问话。”

“哦?”皇帝微微一笑,“你找了个人来代你讲话?为什么是她呢?”

宋家五姐妹中,就数若伦的年龄最小,长得也最不起眼。和几个各具风华的姐姐相比,宋若伦的人品平淡无奇,性格也软弱怯懦。宋若昭出了意外之后,她更是龟缩于柿林院中闭门不出。若非今天裴玄静提起,皇帝都快把她给忘了。

宋若伦应召上殿,畏缩着双肩在阶前跪下,显得十分纤弱可怜。曾经声名远扬的宋家五姐妹悉数凋零,如今就只剩下这一枝独秀了。

她怯生生地说道:“陛下,妾应裴炼师之命,带来了这些。”

“是什么?”

“这些都是三姐做的皮影,陛下。”

“皮影?”皇帝诧异。

宋若昭回道:“昨日裴炼师来到柿林院中,说她想为陛下演一出皮影戏。因为裴炼师过去造访柿林院时,曾经在三姐的屋中看见过皮影,所以想来找些用具。我回答裴炼师,三姐过去确实喜欢皮影戏,自己也做过一些,带着我们一起演来取乐,还曾为陛下演出过。裴炼师听了很高兴,便从三姐留下的皮影中找出了几件合用的,还有演出时所需的幕布等等,我今天都一并带过来了。”

皇帝越听越疑惑,不禁问:“裴玄静会演皮影戏?”

“我教了裴炼师如何操作,她很快就学会了。”宋若伦一五一十地答着,显然都是裴玄静教好了的。

皇帝皱起眉头,看了看陈弘志。

陈弘志会意,连忙捧起宋若伦带来的包袱,小心翼翼地摆在御案上。除了雪白的幕布之外,包袱中共有三个人物的皮影。其中两位均戴冕旒着龙袍,应该是两位君王。第三个人物则穿着黄色的宦官服色。两位君王以须髯可以区分出来,一个较为年长,一个相对年轻。

皇帝的脸上阴霾密布。他记得宋若茵确实曾在宫中表演过皮影戏。为了讨得皇帝的欢心,她还特意选取起居注中太宗皇帝的事迹,例如魏徵谏言使太宗皇帝捂死鹦鹉的趣事,编成小戏演出。在宋若茵的皮影人物中出现皇帝和宦官,倒是不奇怪。

难道说,裴玄静要演一出由这样三个人物组成的皮影戏?

皇帝将目光投向那张清丽出尘的脸。她亦毫不回避地与他对视,在这个世上敢于这样做的,实在寥寥无几。

“皮影戏么?有意思。”皇帝说,“朕倒是想看一看。”又问宋若伦,“你也一起演吗?”

“不。”宋若伦回答,“裴炼师只命若伦帮忙准备,其他的妾一概不知。”

皇帝点了点头:“好,那你就退下吧。”

裴玄静利用了柿林院现成的条件,却周道地避免了将宋若伦牵扯进来。皇帝亦认可她的做法。归根结底,这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