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下午的惨剧(第12/13页)

“是的。”野口医生严肃地点点头,“可能昨晚,因为某个原因,他受伤了。几根肋骨可能也是当时折断的。”

“是这样。”我也觉得他言之有理。

听野口医生这么一说,刚才征顺提出来的疑问——“他对那个摩托艇驾轻就熟,怎么会……”也就可以消除了。蛭山在肋骨骨折、身负重伤的情况下,驾驶那艘摩托艇。也许中途因为疼痛而意识朦胧或者神志不清,最后操纵失误,撞到湖岸……

如果假设成立,那么昨晚当他从小岛回到对岸小屋后,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故呢?发生了什么意外的……究竟是什么事故呢?

突然我想到一种情况——难不成是那场地震?

那个让江南坠落塔下的第二次地震(……没错,就是那个地震)。

否则,蛭山应该早就回到对岸小屋中了。因为地震,大的家具倾倒下来,他不幸地被压在底下……

我看了一眼通向里屋的门。心情黯淡地按住胸口。

9

不久,通向走廊的门被轻轻地打开了,传来羽取忍的声音——“您请。”

随后,浦登柳士郎走了进来。

黑暗馆的当家人比我想象的要高、体格好。我记得玄儿曾和我说过——他今年应该是58岁。一瞬间,我同时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既觉得以那个年龄而言,他显得很年轻;又觉得他过于老成垂暮。

他和玄儿、鹤子,一样,浑身上下穿着黑色的衣服。黑色西装、黑色衬衫,连领带和鞋子都是黑色的。头发黑亮亮的,被梳成大背头,额头很阔,脸部轮廓鲜明——颧骨突出,大鹰钩鼻。怎么说呢,他让人感到一种冷峻的威严感。

他全身散发出这种不容分说的威严感。因为玄儿的话——“绝对的权威者”——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此时此刻那种感觉更加强烈。

浦登柳士郎朝屋子中央走了一步,慢慢地环视一圈。我注意到他右手握着一根拐杖。

那拐杖是干什么用的?至少我看不出他腿不好。

除了这个疑问外,我还产生一种感觉。虽然表面上他给周围的人造成一种强烈的威严感,但……

“那位年轻人——”突然他冲我说起来。那声音低沉,仿佛从地下冒出来的,但很清晰。

“是。”我不禁立正起来。我心里发慌,不敢正面直视他。

“你就是中也先生吗?”

“是的。”

“你从大老远跑来,辛苦了——今年春天,玄儿给你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我在这里向你表示诚挚的歉意。”

“不用,不用。”

“你刚来,这里就发生了许多事,真的不好意思。”

“您别这么说。”

我本想回答得巧妙些,但是因为紧张,什么话都想不起来,一时语塞,低着头。于是柳士郎扭过头,看着野口医生。

当我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的时候,终于发现——柳士郎全身都散发出一种威严感,但他的眼睛却没让人感到相称的锐利感。

目光迟钝,眼球浑浊。他的大部分黑眼珠浑浊,所以……

我立刻想到白内障这个毛病——因为水晶体浑浊而造成视力低下。听说虽然程度上有差别,但只要上了年纪,谁都难以避免。从柳士郎的眼睛状况看,他的白内障相当严重了。

我终于明白他右手为何握着拐杖了。他视力低下,行走不便,所以只能借助拐杖。

“怎么样?”柳士郎问野口医生,“羽取已经向我说了事情经过,那我就单刀直入了,蛭山活下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您要看看吗?”野口医生问完,看了一眼里屋的门。

“不用了。只要听听村野君的判断,就足够了。”冲着野口医生,这个当家人还是喊这个老朋友的本名“村野”。

“蛭山活下来的希望有多大?”柳士郎又问了一遍。

野口医生缓缓地摇摇头:“几乎是零。”

“是吗?”

“说实话,或许只能活到早晨。”

“原来如此。”柳士郎点点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既然村野君这么说,应该没错。真可怜,但也没办法。”

“您可能也听羽取忍说了,他因为摩托艇事故而受伤的。”

这时,玄儿开口了:“现在把他往医院送,已经没有意义了,但最好还是报警吧。”

“没必要!”柳士郎回答很冷淡。

“但是昨天那个年轻人也从十角塔上掉落下来,他虽然比较走运,没大碍,但至今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这样听之任之,不太好吧?还是报警吧。”

“没必要!”柳士郎的话里透出不容分说的威严感,“如果蛭山死了,只要村野君开个死亡诊断就行了。蛭山没有亲人。”

“那个从塔上掉下来的年轻人呢?怎么处置?”

“再观察一段时间。”柳士郎那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玄儿,“没必要胡乱行动。就算报警,事情也不会马上明朗。而且,玄儿,你应该知道——”当家人淡淡地说,“今天是‘达丽娅之日’。不要让那个垂死者和身份不明的不速之客搅乱了安排。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