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疯狂的构图(第11/28页)
“什么意思?”玄儿问。
柳士郎停止了手杖的动作。
“身心都成灰烬后再从中实现‘复活”,我想只有这样才是真的‘成功’。只有完成从‘完全的死’到‘完全的复活’,达丽娅托付给我们的长生不老梦才能够实现。”
“那不对吧!第三阶段的‘成功’应该不以第二阶段的达成为前提……”,“关于这一点,我只能认为达丽娅的遗言中有误。所以……”
“你的思维真的混乱了!”玄儿用手撑着桌子站起来,“也许玄遥是‘失败’了,但此后我不是成功‘复活’了吗?”
“是的,问题首先就出在这儿,”柳上郎严肃地说,“18年前,你在旧北馆的火灾中死而复生。你丧失了火灾前的记忆,而告诉你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但是,如果我现在告诉你这里面有不少夸张的成分,恐怕你也不会马上相信吧?”
“夸张?”玄儿困惑地向柳士郎看去,“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是说——当时你的复苏,实际上称不上‘复活的奇迹’。”
“事到如今,你又在说什么?”
“你卷入那场火灾,险些丢了性命,这是事实。然而,呼吸、心跳停止的时间很短,只不过几十秒。我实施初步的急救处理后,你马上就脱离了假死状态。这种现象用医学常识就能够充分解释。我故意夸张地告诉周围的人,说是达丽娅所说的‘复活’在你肉体上‘成功’了。还设法让你对此也深信不疑。”
玄儿说不出话来,盯着柳士郎的目光慌乱地落在桌上。
“关于你左手的伤疤也一样,我说当时你的手腕差点被一切断,那是夸张,实际上并没那么严重。因为碰巧和达丽娅同是左腕上的伤,所以我把它称为‘圣痕”,使‘复活的奇迹’更具可信性。”
玄儿的肩膀微微颤抖,他用右手握紧自己的左手。
“为什么?”他的视线仍然落在桌上,声音几不可闻。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柳士郎自问道,“因为我希望通过这使你和周围的人相信,从而让我自己也相信。”隔了片刻,他回答说。
“相信?相信什么?”
“相信由‘达丽娅之肉’带来的‘不死’确实可以引起‘复活的奇迹’。因此,那种‘奇迹’当然也能发生在我身上。”
“我不懂”玄儿垂下头,无力地摇着,“我不懂你的意思。我……我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玄儿求助似的向我看过来,“帮帮我,中也君!”从他的目光里,我读出了这一迫切的请求。但我也不知道“答案”,我怎么可能知道?
正如玄儿所说,柳士郎看起来是有些思维混乱。关于浦登家的秘密,先不说相不相信,至少今早从玄儿那里听到的要比黑暗馆馆主现在说的更有道理。
难道他看似若无其事,但因为18年前的罪行暴露,实际上还是受到很大的打击吗?难道他对于‘不死’感到越来越不安,越来越没有信心,而被逼得走投无路吗?——总之,我想那种无法抑制的虚无感现在依然在柳士郎的心中扩散。而他那浑浊的双眸现在也只注视着那个深渊吧。
但另一方面,我不认为他的话只是因为思想混乱而产生的妄想,也不认为其中有很多做作和谎言,在某种意义上,他是相当真挚地在把“事实”说出来,或者说想把“事实”说出来。而且——
而且我觉得黑暗馆中发生的一连串事件构成一道谜题,而这恐怕正是解开它的最后一块拼图。
6
沉默不知道又持续了多长时间。
时间已过了5点半,快到6点了。太阳也快要下山。
这期间,南馆的火势是否越来越猛烈呢?燃烧的范围是否也在逐渐扩大呢?虽然不是直接相连,但借助强劲的风势,火焰有可能会飘到西馆来。
但是,黑暗馆馆主依然坐在沙发中,纹丝不动,里面的书房里,传声筒再次响起呼叫的铃声,但他丝毫没有站起来去应答的意思。
——被雷击,而且起火——
这一突发事态让我不由得想起东馆客厅里的那幅画——藤沼一成的《绯红的庆典》——苍白中闪着银光的夺目线条从天到地穿过浮在黑暗中的“板”,那是贯穿黑暗馆的闪电。形状不一的“红色”从黑暗深处蠕动而出,那是正要将黑暗馆吞噬的火焰……啊,是这样吗?那幅风景果然是那个拥有特殊才能的画家预见到今天的事态才画出来的吗?
“你能告诉我吗,爸爸?”
玄儿抬起他那张宛如死人般毫无血色的脸,终于开口了。
“爸爸——被我这么叫,在你看来也许是种痛苦吧。我到底有什么误解,有什么‘极大的误解’?能告诉我吗?”
“那是——”柳士郎静静地闭上眼睛。他放开握着手杖的双手,在黑袍前面慢慢合拢,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沉痛表情,“是关于忠教的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