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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鲁,安德鲁,好啦,别说重话,拜托。”梅洛斯大叫,叽叽咕咕像只苏格兰老母鸡。“安德鲁,我们是一个团队不是吗?我们要提供的只是帮手——睿智老手的忠告——能对操作高明的行动发挥稳定影响力。是不是啊大使?”舔舔牙,烦心的父亲哀伤皱眉,抚慰的口吻变成恳求。“这些反抗运动的家伙,他们要价很狠哪,安德鲁。我们得马上做出很多有拘束力的保证,草率的决定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呀。安德鲁,对你这样年纪的人来说,太深不可测了,最好把这些事留给那些世故有能力的人。”
安迪沉着脸。史托蒙特凝视着他的虚空。可是,天哪,亲爱的马尔毕觉得他不得不补上几句安慰的话。
“我亲爱的小家伙啊,你总不能永远抓着这个把戏不放吧,对不对,奈吉尔?在我的大使馆里大家平均分摊——对吧,奈吉尔?没有人要从你身边把你的间谍抢走,你还是有你的网络要照料——听简报,下指令,付钱,诸如此类。我们要的只是你的反抗运动,这再公平不过了吧?”
可是安迪仍然拒绝接受礼貌伸向他的手,这让法兰很难堪。他闪烁的小眼睛转向马尔毕,接着转到史托蒙特身上,然后又回到马尔毕身上。他喃喃低语,没人听见他说什么,或许这样也好。他苦涩地咧嘴一笑,自顾自地点头,像遭人残忍讹诈。
最后的象征性仪式仍持续进行。梅洛斯站起来,俯身到桌子下,拿出两个女王陛下信使携带的那种黑色皮制肩背包,一肩背一个。
“安德鲁,请为我们打开保险室。”他下令。
此时,所有的人都站起来。法兰也起身。谢伯德走向保险室,用一根长长的铜钥匙打开铁栅,往后推,露出一扇中央有黑色转盘的厚重铁门。梅洛斯一颔首,安迪踏步向前,露出强自压抑的恶毒神情。法兰很庆幸在此之前,自己从未见过这等表情。他带着这样的表情旋转转盘,直到打开锁。即使到了此时,安迪还要等马尔毕说出一句鼓励的话,才肯把门往后拉,故作矫情地一鞠躬,邀请他的大使和首席参赞在他前面进去。仍然站在桌边的法兰,辨识出一个有两个锁孔的保险箱,就在一部形似改装吸尘器的超大型红色电话旁。她父亲,那位法官,在他的起居室里,也有一个像这样的保险箱。
“一次一个。”她听见梅洛斯轻佻地尖声叫道。
有那么一瞬间,法兰置身旧日学校的教堂里,跪在前排,望着一群英俊的年轻神父纯洁地背对着她,兴奋地忙东忙西,为她的第一次圣餐仪式做准备。视野慢慢变得清晰。她看见安迪在梅洛斯父亲般的眼光下,呈献给马尔毕与史托蒙特各一把镀银的长柄钥匙。这是场安迪无缘分享的英国式娱乐。他们两人各自试了对方的锁孔,直到马尔毕愉快大叫“开啦”之后,保险箱门才应声而开。
但是法兰此时已经不再注视保险箱了,她的目光全凝注在安迪身上。而安迪瞪着金条,看着梅洛斯从他的黑色肩背包里一条接一条拿出来,交给谢伯德,像堆“叠叠乐”般纵横交错堆起来。安迪那张松垮的脸最后一次让她着魔,因为那张脸告诉她所有他的事,包括她想知道与不想知道的事。她知道他被逮到了,她很敏锐地察觉他被逮到了。虽然她弄不清楚,那些逮到他的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她知道他是个骗子,无论他的职业有没有诈骗执照。她知道他押在红色上面的五千块钱是从哪里来的,就是眼前敞开大门的这个地方。她完全理解为什么被迫交出钥匙会让他这么生气。法兰无法再看下去,部分原因是她的眼睛已经因为羞辱与厌恶而蒙上一层水雾,另一部分则是因为身形丑怪的马尔毕带着海盗似的狞笑,贴近她身边,问如果他带她到帕佛·里奥吃水煮蛋,她会不会觉得太过冒犯。
“菲碧决定离开我了,”他骄傲地解释,“我们马上就要离婚,奈吉尔鼓起勇气开导她。如果是我开的口,她说什么都不会相信。”
法兰半晌才回答,因为她的第一个直觉是毛骨悚然,说不,很谢谢你。可是她再细想,才知道自己已然了解很多个月前就该了解的事。也就是说,好几个月以来,马尔毕对她的付出一直让她很感动;生命中有个男人如此绝望地渴求她,也让她很感激。马尔毕对她温驯的宠爱,成为无价的支持源泉。因为她苦苦搏斗但却心知肚明,和自己分享生活的,是个肆无忌惮、没有羞耻心、一开始很吸引她、此刻却让她望而生畏的人;那人所以对她有兴趣,只因为唾手可得与肉欲;而那人对她的影响竟是让她油然生出渴望,渴望着她这位大使踽踽而来的热诚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