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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瓦尔德马斯。”卡济米尔说,我们为瓦尔德马斯干了一杯。他是组里的一个成员,五年前牺牲了。贝拉拿起勃兰特的杯子也喝了一口,她是单独喝的,眼睛还从杯沿上方瞅着我。“瓦尔德马斯。”她轻声说道,那严肃的神情和她的笑容一样让人着迷。她认识瓦尔德马斯吗?难道他也是她的情人?还是说,她只不过是在向一个为事业英勇牺牲的同胞致敬?
不过,我还得和你多讲讲瓦尔德马斯的事——不是关于他有没有和贝拉上床,也不是关于他是怎么死的,因为谁都不清楚。大家唯一知道的就是瓦尔德马斯被送到岸上,从此再也没了消息。有人说他设法吞下了自杀药丸;还有人说他跟保镖下了命令,一旦中了敌人的埋伏就开枪把他打死。可是连保镖也没影了。在那个被组员们称为“背叛的秋天”的时期,失踪的人还不止瓦尔德马斯一个。接下来的几个月又牺牲了四个拉脱维亚人——我们按着牺牲日子的顺序一个个向英雄们敬了酒——他们也是在同一个厄运连连的时期莫名其妙地送了命。现在情报部确信,他们没被送到森林中的游击队,没被送到海滩上忠实可靠的接应人员那里,而是被直接送到了莫斯科中心拉脱维亚地区行动主管的手中。即使当年我们在出事的同时小心谨慎地组建起了新的情报网,五年后这些背叛的阴影还萦绕在幸存者的心头,就像海顿不厌其烦地警告我时说的那样。
“那可是一帮粗心大意的家伙,”他和平常一样傲慢无礼地说道,“不粗心大意的时候,他们就跟你阳奉阴违。北欧人看着迟钝,跟你拍起肩膀来热情得很,可别被他们骗了。”
我一面回想着海顿的这些话,一面继续在心里掂量着贝拉。听我们说话的时候,她时而用拳头支着脑袋,时而把脑袋枕在勃兰特的胳膊上,仿佛在替边谋划事情边喝酒的勃兰特想心事。但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却总是瞅着我,打量着我这个被派来左右他们生活的英国佬。偶尔她也会像一只暖和了的猫那样从勃兰特身上挣脱,慢悠悠地梳理一番自己,换个姿势交叉起双腿,整理一下短裤好穿得更舒服些,把一绺头发编成辫子,或者是把挂在双乳之间的金质护身符掏出来,翻来覆去地仔细看。我留心观察贝拉和其他船员之间有没有勾勾搭搭的迹象,但很显然勃兰特的这个妞简直是片圣地。就连性格热情奔放的卡济米尔,跟贝拉说话时脸上都会变得很严肃。她又去拿了瓶酒,回到房间时往我身旁一坐,拿起我的手搁在桌上摊开掌心,一边细细地看,一边用拉脱维亚语和勃兰特说话。勃兰特猛地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笑了。
“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恐怕不知道。”
“她说,英国佬会是个好老公。如果我死了,她就要跟你过!”
她爬回勃兰特身边,边笑边扭着身子拱进了他的怀里。这之后她没再看我。好像是用不着再看了。于是我也把视线从她身上转开,尽职尽责地回想着她的身世,那是勃兰特上校向伦敦站汇报的情况。
勃兰特说,贝拉是叶尔加瓦76附近农村里一个农民的女儿。有一回秘密警察偷袭了拉脱维亚爱国人士的秘密集会,她的父亲被开枪打死,他是那个组织的创始人之一。警察也想把贝拉打死,但她逃进了森林,跟一伙游击队和亡命之徒混在一起。那帮人传来传去地玩了她一个夏天,但她似乎并不在意。她走走停停地来到沿海一带,通过某种我们至今仍不知晓的渠道给勃兰特带了话。勃兰特根本没事先向伦敦站报告贝拉的情况,就在某个海滩把她接上了船。当时他正要把新招来的一个无线电报务员送上岸,好替下以前那位已经精神崩溃的报务员。无线电报务员在每一个情报网里都称得上“歌剧明星”。他们要是不发疯,就会长带状疱疹。
“都是好样的,”勃兰特开车送我回城时兴高采烈地说,“你喜欢他们吗?”
“他们都很棒。”我说。这是真心话,要交朋友,没有比热爱大海的人更好的了。
“贝拉想和我们一起干。她想杀掉那些打死她父亲的人。我说不行。她太年轻了。我爱她。”
一轮白得刺眼的月亮照耀着平坦的草地,借着月光我看见了他粗犷的侧脸,坚毅的神情仿佛是要迎接即将来临的风暴。
“你认识他,”我说道,假装是在回忆一件隐约记得的事情,“她的父亲,费利克斯。也是你的朋友。”
“我当然认识费利克斯!我跟他好得很!他是个大好人。那帮杂种把他给打死了。”
“当场就死了?”
“他们开枪把他打得稀烂。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他们朝所有人开枪。七个人。全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