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横夭虎疫(第2/10页)

待二骑越过错河,天已完全黑透。看着河畔田中乌压压的一片庄稼,鲁班头大为光火。“他娘的,这庄稼明显是动也未动,瞧我不收拾那姓娄的!”

冯慎左右一顾,道:“附近没见他们的影子,应该是离开了。”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鲁班头气得一拨马头,“老子这便去县衙打他一顿出气!”

“大哥!”冯慎赶紧挡下,“出气事小,咱们先得去村中查探。”

“我给气糊涂了,”鲁班头恨道,“不过这顿拳脚,那姓娄的定逃不掉!走吧老弟,进村瞧瞧。”

说完,二人又恐马蹄声惹耳,便寻了处地方将马匹拴了,悄悄摸入了村子。

借着月光,二人找到了那老妪所居的小院。立在门外,鲁班头突然“咦”了声,“院中怎没个光亮?这更次也不到睡觉的时候啊……嗐,我这破脑袋真是不转弯,她一个半瞎婆子还点什么灯?”

冯慎悄声道:“相貌可以假扮,眼盲自然也容易假装。待会儿进院后,咱们要小心为上。”

鲁班头也压低声音:“那干脆别叫门了,我从外头把门闩拨开,咱们偷偷潜进去?”

冯慎想了想,将头一点。“也好。”

见墙角堆着些枯枝干柴,鲁班头便去掰了根细长的过来,他刚想推出条缝隙好将细枝探进,不想那紧闭的院门,居然又是应手而开。

二人心中一紧,继续朝院中走去。小院中漆黑压抑,静的有些怕人。鲁班头极力辨认着方位,又轻手轻脚地向屋内探去。

方推开屋门,鲁班头便觉脚下一绊,他以为有什么埋伏,惊得后纵出老远。

听着动静不对,冯慎忙问道:“大哥,怎么?”

鲁班头喘着气道:“屋门口有东西,踩着还肉乎乎的。”

事态有变,冯慎也顾不上些许,从怀中急取了火折吹亮,移近屋门照去。

一照之下,二人全傻了眼。横在门口的,正是那名半瞎老妪。她脖子被人扭断,脸歪在一边,浑浊的眼睛怒睁着,显然死不瞑目。

冯鲁面面相觑,脑中一片茫然。过了良久,冯慎这才平静下来,他找了些引灶的灯油,拿只粗盏点了,开始在屋中仔细验看。

屋中摆设如常,除去破旧些倒也不显凌乱。摸了摸那老妪的面皮,发觉亦是货真价实。想来那凶手应该身怀武艺,趁那老妪不备,以擒拿手法轻松拧断了她的颈骨。一招内便致人死命,是以屋中没留下打斗、挣扎的痕迹。

心念之间,冯慎闪过几个假设。可思来想去,那摩崖寺的嫌疑,又变的最大。

“还想什么?”鲁班头恨道,“这老太太之前说的必是真话,定是那伙贼秃恼她多嘴,这才赶来灭口。是了,咱俩入塔后那伙哑罗汉便不见了,这么久的时间,足够他们行凶杀人!”

“怕是不然”,冯慎摇头道,“这凤落滩是下山的必经之路,就算他们真想下手,也起码会等我们离开村子。况且进那七层宝塔前,那帮哑罗汉……”

“老弟你先等等”,鲁班头打断道,“什么七层宝塔?我数过的,就六层!”

冯慎奇道:“大哥没记错?”

“错不了!”鲁班头笃定道,“前后我数过两回,定是六层无疑!”

“这倒怪了”,冯慎眉头紧皱,“为何我数的却是七层?”

“统共就那么几层,掰着手指头也能算过来啊。”鲁班头道,“老弟你怎么数的?”

冯慎道:“我数的不是塔,而是影子。”

“影子?”鲁班头怔了怔,“影子怎么数?”

“大哥听我说”,冯慎道,“咱们离寺时,那地藏塔的阴影刚好投在了不佛殿前,使得塔刹的轮廓清晰可辨。我曾留意过,刹影中一共有七处凸显,这便说明,那顶上必有相轮七盘。如此布置,也与地藏王菩萨的规制暗合。”

见鲁班头还是满脸迷惑,冯慎只得择要解说。

原来这塔刹之上,多竖着一根幢杆。幢杆上环贯有数枚圆盘,便唤作相轮。相轮并计,乃称露盘,是为浮屠表相,下应着塔层之数。

依禅制果位,转轮王享相轮一盘,须陀洹受两盘,斯陀含为三,阿那含为四,阿罗汉为五,至于缘觉、菩萨、如来等上乘圣证,则各用六、七、八盘。

地藏王位列菩萨阶,自然以七级浮屠供奉。故而冯慎单凭着刹顶轮影,便认定那寺中塔层有七。

鲁班头听完,道:“照这么说,菩萨塔是该有七层,可他们怎么偏偏漏掉一层?修塔时疏忽了吗?”

“不像”,冯慎沉吟半晌,“大哥你且容我想想……”

见冯慎沉思,鲁班头也不好打搅,索性走到屋角,找了把椅子坐了。

话声一停,屋里顿时鸦雀无声。油灯滋滋燃着,将门口老妪的尸体映的有些瘆人。鲁班头不敢再看,干待着也无聊,便掏出怀中青核桃,低头揉捻着解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