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泾渭殊途(第3/10页)

听出伍连德语带感伤,冯慎忙把话头引过:“伍兄莫愁,有缘自会有相见的一天。眼下我们身处险地,应当暂摒旁骛。”

“说的是,”伍连德回过神来,开始收拾他那只皮箱。“瞧我这人,这当口上还在想七想八的。”

见娄方兀自昏厥,冯慎又问道:“伍兄给这二人下的是什么迷药?”

“迷药?”伍连德一愣,继而反应过来。“那是乙醚,西方拿来作麻醉之用。”

听说是西洋药剂,冯慎也不再细问,只是道:“中了这药如何解救?冷水激淋能管用吗?”

“怕是不能,”伍连德摇摇头,“只有等药力慢慢消退。”

冯慎追问道:“那他们多久才能醒来?”

“不好说,”伍连德道,“当时太过仓促,我无暇控制剂量。为求快速起效,不免多倒了一些。”

“那是等不及逼问他俩了”,冯慎稍加踟蹰,又道:“听他们话里意思,摩崖寺那帮歹人大有撤离之意。在下打算急赴丫髻山,以防他们转移。”

伍连德作难道:“可歹徒人多势众,我们才两个人……”

“这点在下知道”,冯慎道,“此去不为逞那匹夫之勇,而是躲在山脚暗中盯梢。即便他们离寺,也能摸清他们的去态动向。”

伍连德将箱盖一合,“既然如此,我也同去。可是冯先生,这两名歹徒该怎么处治?”

冯慎思量一阵,道:“若挟带此二人怕有诸多不便,只好将他俩先绑在这里,等摩崖寺事毕后再图计较了。瞧这监里情形,他二人之前定是密谋过,没有他俩儿号令,县中衙役轻易不会过来。”

“对,就这么办!”

冯伍议定,便将娄方二人抽了腰带,抬到刑凳上捆牢。恐他们醒来发声,冯慎又取了桑皮纸揉成两团,分别把二人口中塞实。

待出得内监,夜已过半。见四下无人,冯慎便欲逾墙而出。

伍连德望着高高的围墙,心下犯起了嘀咕。“眼下没有梯架,这墙我可爬不上去啊。”

“伍兄不必担心”,冯慎微微一笑,“在下自会助你。”

话音未落,冯慎几步起纵,已翻身攀上墙头。伍连德刚揉了揉眼,冯慎又压低声音道:“先将皮箱抛上来。”

伍连德抛出皮箱,冯慎稳稳接过。

伍连德抬头道:“冯先生,那现在我怎么办?”

冯慎道:“伍兄你将手臂伸举,贴着墙根往上跳!”

“好!”

伍连德依言而为,才拔起尺余,腕间忽受一股提拉之力。眨眼工夫,身子已伏在了墙脊上。

冯慎左手持箱,右手一托一放,拽着伍连德臂腕将其缒下。这提拉、越墙、托坠皆是一气呵成,等伍连德明白过来,双脚已踏着了墙外实地。

待伍连德立稳,冯慎一撩前摆,从高处轻轻纵下。这一下兔起鹘落,衣袂翩然,宛如御风凌虚。

伍连德见了,心中大为折服。“早就听说神州有那种能飞檐走壁的侠客,我原本不信,可亲眼看到冯先生这般,才知那绝非夸大其词啊。”

“伍兄过誉了,”冯慎把皮箱递还,笑道,“我这点‘鼓上蚤’的能耐,就连入室行窃的蟊贼都会,实在不值一哂。”

伍连德愣道:“鼓上蚤是什么?”

“他算是飞贼的祖宗,”冯慎左右环顾,“被擒至县衙时,我曾发现附近有个马厩,走吧伍兄,我们不妨再效一效‘鼓上蚤’,去盗它几匹脚力代足。”

说罢,冯慎引着伍连德绕墙转去。走出没多久,便见一排低矮的茅棚,茅棚边围着一圈栅栏,隐约传出几声“咴咴”的骡马低鸣。

这个更次,衙役已多半卸差返家,马厩里仅留了个老役看马。那老役拎着料桶,正慢吞吞地往马槽里添着夜草,龙钟昏聩,丝毫未察觉到有人渐渐摸近。

冯慎将伍连德拉在阴影里,悄声问道:“伍兄可会骑马?”

伍连德红脸摇了摇头,“不大会骑……”

冯慎道:“那抢上一匹也便够了。伍兄在此稍待,我去去便来。”

“冯先生多加小心。”

“放心,我理会得!”

眨眼光景,冯慎已凭借轻身功夫纵过栅栏。接连几个起落,来到那老役身后。

那老役感到背后有异,方欲回头,却被冯慎轻轻一指,点中了昏睡穴位。

“得罪了。”冯慎将老役躺置在厩旁角落,恐他受风着凉,又在其身上堆盖了些草料。随后进得厩去,挑了匹健壮的官马牵出。

官马同驿马一般,并无固定骑主,即便有生人来牵,也不会乱叫乱挣。

见冯慎得手,伍连德也凑了过来。二人在马背上前后骑定,便朝凤落滩回驰而去。

那官马虽非神骏,可也远胜于寻常农户所养的粗笨牲口,经一番长涉,已驮着二人抵达丫髻山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