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泾渭殊途(第4/10页)

来到凤落滩村口,庄稼田里忽又传出一阵马嘶。冯慎仅是一怔,蓦地记起鲁班头那匹黄骠还拴在地头。他唯恐马叫声惹人耳目,忙将黄骠与那官马双双卸了缰辔。黄骠似通人意,冯慎在它臀上一拍,它便四蹄一扬,同着那官马远远驰开。

二人过河后,又在山下小径上仔细查探。发现并无大队人马迁移的痕迹,冯慎松了口气:“看这样子,寺中恶徒尚未离开,得先找处地方藏了,以待援手。”

伍连德朝四周望了望,“可这里很是空旷,咱们躲哪里呢?要么去村中暂避?”

“村中虽说隐蔽,却无法及时察觉这里的动静……”冯慎突然喜道,“有了!去那木桥下面的桩洞里躲着!”

伍连德犹豫道:“行是行,就怕那水流太急……”

冯慎道:“伍兄放心,咱们不是去下河心。白日过桥时我曾留意到,那桥为了加固,涵桩处都堆砌着大青石条,加上岸边苇丛浓密,足以用来掩身。”

见冯慎虑设周密,伍连德便不复言。二人方摸至桥下,岸上忽传马蹄笃速。冯伍探头回望,只见一人一骏由远而近。

冯慎目之所及,已将来人辨清。“是鲁大哥!”

“救兵终于到了!”伍连德心中方宽,遽尔又紧。“冯先生,怎么……怎么只有鲁班头一人赶来?”

“我也不知,问问再说!”冯慎起身,朝鲁班头迎去。“大哥,我们在这儿。”

三人相见,自有一番悲喜。看冯伍无恙,鲁班头原本紧绷的颜面这才舒展开来。“你俩儿没事就好!”

“大哥”,冯慎问道,“是没借到兵吗?”

“借是借到了”,鲁班头道,“不过是从三河调来的。当时我从村里逃出后,便转去了三河县衙。去京城来回太耗费工夫,我怕赶不及。那知县与我相熟,一听有紧急公事,立马点了捕快供我驱使。我先让讯差持腰牌入京给肃王报信,这才领着人手向平谷急奔。”

伍连德奇道:“怎么没看见其他人呢?”

“嘿嘿”,鲁班头挠头道,“我本以为你俩儿已经被那伙衙役给抓了,所以一进平谷县,就直接去把他们衙门给端了。在县衙没找到你们,于是我便让三河的捕快留守,自个儿骑了逾云来凤落滩瞧瞧,不想还真撞上了……”

冯慎道:“其实大哥所料无差,我们确曾被衙役抓走,后又逃了出来。”

“啊?”鲁班头不禁指了指伍连德,“老弟你脱身应该不难,可这老伍笨手笨脚的,没少拖累你吧?”

“大哥恰好说反了,”冯慎笑道,“我们能全身而退,全仰仗了伍兄的胆智。”

鲁班头连呼不信:“老伍还能有这本事?可真瞧不出来……”

伍连德也谦道:“是冯先生夸我太过了。”

“我可没有半点虚言,”冯慎道,“不过这里不是说话处,大哥,你也随我们去桥下躲着吧。”

鲁班头怔道:“去桥下躲谁?”

“自然是寺中恶徒,”冯慎道,“我们得知歹人有弃逃之意,便特地伏在此处留心他们动向。”

“那也不必躲着藏着的啊”,鲁班头一撸袖口,“他们要敢下山来,咱们就干他娘的!白天跟他们那伙贼秃才斗了一阵,还没分出输赢来呢!”

冯慎道:“那些忍者皆非易与之辈,不可凭借一时意气用事。为图大局,大哥还是耐心权宜吧。”

“不错,”伍连德也道,“既然寺中藏着东洋人,想必也配备有枪械。仅凭着刀剑拳脚与其蛮拼,难免要吃亏。”

“那行吧,”鲁班头道,“反正已派人知会了肃王,等京城的官军赶来,老子再痛快地杀他一场!”

三人如法将逾云驱开,复又下岸伏好。

眼见着月亮偏了又偏,山道上始终悄无声响。夜露渐浓,秋蛉愈噪,鲁班头在苇丛里挪了挪窝,哈欠连连。

冯慎见他疲惫,道:“大哥若是乏了,就睡一忽吧,这里有我盯着。”

“确有些扛不住了,那我眯眯眼。老伍,把你那皮箱借我枕枕。”

鲁班头说完,径自拖箱仰下。可能是真累了,后脑勺刚靠上皮箱,呼噜便打得此起彼伏。

伍连德原本也有些迷糊,可被呼声一搅,倦意顿时全无。

二人又候了一阵,伍连德忍不住问道:“冯先生,怎么这么久了还是不见动静?”

冯慎才待开口,忽觉身后有些异样。他忙俯下身去,将耳朵贴至地面。“像是来了不少人!”

“是从村子方向来的?”伍连德精神一振,赶紧把鲁班头摇醒。“别睡了,这下咱们的救兵真到了!”

“啊?”鲁班头抹着睡眼爬起,果见几排火把朝桥边靠近。

二人正欲现身相迎,却被冯慎猛然压住。“别出声!那不似本朝官军的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