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马克(第3/4页)

“我知道,”我说,“我来这儿是有原因的,而且我想,最好告诉您是什么。但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让我想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当我还是想不出时,她说:“那告诉我,对接下来的四次治疗你有什么期待。你住在伍德斯托克,是吗?那么远。你一路开车到这里有什么期待?你害怕什么?”

“总的来说?”

她终于对我报以微微抽动的嘴角。“现在我们可以说得具体一些。你希望这次治疗达到什么效果?有什么事让你担心?”

我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上。我不知道上次有人询问我的期望和恐惧是什么时候了。我知道这是一个策略。我知道这是奉承,但她却让我放松下来,有了交谈的欲望。在这一小时里诚实地回答她的问题比抵触要容易得多。毕竟,这是我大老远过来的原因。

“我想我希望这次治疗能起作用。我的妻子想让我过来。我想让她满意。”

“她现在不满意。”这不是一个问句,所以我没有回应。“她想让你表达你的意愿去……去做什么?去体谅她?去改变你的行为?”

“是的,而我不觉得我需要改变什么。我没有问题。”

“可是你的妻子认为你有。告诉我,她觉得你哪儿有问题会有帮助吗?”

我考虑了一下。“不了,那并不重要。我只是想让她再次信任我。”我想加上信任我并让我和女儿正常相处,但那听起来很糟糕,而且我也不想在接下来的治疗中花时间去说服这个陌生人:我从未伤害过海登,也没有要伤害她的想法。我不想把我的女儿们卷入谈话内容。“我只是觉得……我们不交谈的时候……我感觉很孤独。她是我的朋友,我很想她。”

“那么,虽然你认为自己没有问题,但你还是来到这里,希望能够解决问题,这样你就不再孤独了。”

我皱了皱眉;确实可以这样总结。

“我知道了。”桑特说。

我回家的时候迷路了。我以为在回贝尔维尔的路上左拐就可以绕开那些缓慢的货车,但那条路一直没有回头路,最后我蜿蜒地开过了埃尔希斯河、恩伯格和菲利皮。那些开着五颜六色改装车的危险的孩子徘徊在崎岖不平的路上,但他们都没看我和我那毫无吸引力的现代一眼。直到将近一小时后,开到了巴登鲍威尔公路我才找到方向。通常,这样的旅行会让我紧张、愤怒,但这次治疗后,我感觉自己游离了,分裂成两部分,从自我中抽离出来,仿佛我的身体是与世隔绝的泡影,而我是一个鬼魂,从外部看着它。没有人能伤害一个鬼魂。

我把车停在一个沙丘旁的临时停车场,向一群坐在丘顶看着钓竿的人打着招呼。我从他们的后面绕过,顺着玻璃、塑料碎片及碎石混合成的小路踏步而行,找到一块相对干净的、沙子堆成的土坡,坐了上去,看着海鸥在钓鱼线上方盘旋,一匹匹白马在汹涌的水面上蹦跳着。强劲的海风带着丝丝咸味,偶尔还有人们身上的臭味。尽管如此,风景依旧很美:湛蓝的天空,白色的沙滩,还有凉爽的靛蓝色海水。我不确定以前是否来到这片海岸上坐过——那不是你能停留的地方——即使我想让佐伊加入我,也不确定她是否找得到路。

我到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我进屋时,斯蒂芬正在给海登洗澡,我把东西收进储藏室后,站在门口,和她们打招呼。斯蒂芬头也不回地咕哝了句:“嘿!”;我没想过海登会给我回应,因为她正在玩她的鱼。我在壁柜的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我的脸被严重地晒伤了。我抬起手指摸了摸滚烫的双颊,注意到上面的裂纹。我低头向下看,翻过手,仔细地看着:我的手背上有几行抓痕,有些已经结痂、沾着凝固的血迹。手指甲里满是黑泥。

我走到水池边洗手,肥皂蜇得伤口很疼,棕色的水终于变得清澈了。

“治疗怎么样?”斯蒂芬问。

“很好,”我说。“真的很不错。让我很惊讶。我以为会——”

“你今天下午去哪儿了?”

“我休息了一整天。”我把手按在栏杆上颜色最深的毛巾上。

“我知道。但你去哪儿了?”

“就是开车溜达了一圈。好久没去海岸那边转转了。”

“你没和卡拉在一起,是吗?”

我叹了口气。是辩解还是简单地回答?“没有。”

她接了一壶水,让海登躺在她的胳膊上,温柔地把她黑色的鬈发拢在一起,一边捋着一边往上浇水。她太擅长做这件事了;海登没有尖叫,她躺下去,叹着气。斯蒂芬往海登头发上涂着婴儿洗发水,按摩、揉搓着,拧干,然后冲洗干净,看得我简直入迷了。她在海登的头发上缠了一条毛巾,把她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