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鸟坯岛(第6/10页)
而且他很快就真切地认识到,心惊胆战不只是因为这里地处断崖边缘。
首先忧心的是腿脚很容易陷人木板地的拼缝,因为木板那么狭细,拼接的活儿又极为粗糙马虎。其次,只要朝那很成问题的木板下一看,祭坛正下方的岩场从阶梯登入口向断崖一侧倾斜的光景就会跃入眼帘。当然了,支撑祭坛的柱子配合着岩场的斜面调节过长度,所以木板地并无倾斜之忧。但人光是站在祭坛上,就会身不由己地在意脚下,无论如何都不能镇静下来,屡屡陷入在径直滑向断崖的斜面上奔走的恍惚感中。况且围绕祭坛四周的扶手高度只到成年人的腰部,这也是令人不安的原因。
(在这种环境中举行仪式,一般人的胆量可办不到呢。)
言耶又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鵺敷神社的巫女有多了不起,不过,他两腿发软还有别的理由。
攀上阶梯的祭坛右部的正中央,有一块正方形的地板被切走了。他一边想着那是什么一边向下面窥探,原来是个漆黑的洞穴,突兀地开着深不可测的口,很恐怖。开口的大小如何呢?刚好塞得进一个孩子。
“那洞穴,是大鸟神的嘴。”
“哎?是、是嘴吗……”
“是,供品经过供奉之后,按例要送进这个嘴。”
“啊,原来如此。”
知道了用途,这就不是什么值得喧哗的玩意儿了。但毋庸置疑的是,如果突然被告知那是大鸟神的嘴,任何人都会大惊失色。
纵然如此,仍有着淡淡的恐怖感残留不去。也许是因为洞穴那能吞没一条大狗的口,也许是因为他正在窥探那不知会令人坠落到何处的黑暗。事实上,只要俯瞰片刻,就会陷入一种自身也会被吸入其中的感觉。而且——
“大鸟神有两个嘴。一个是通常所谓的嘴,另一个则在背部。这里这个就是大鸟神的第二个嘴。”
而且朱音还作了进一步介绍,近似从前的二嘴妻【日本有一种名为二嘴女的妖怪,脸上有嘴,后颈处也有嘴。其传说主要有两类:其一,丈夫对妻子十分满意,因为她不吃什么却很能干活,但家里的粮食还是消耗得很厉害,遂在出工后悄悄溜回家窥探,只见妻子被头发遮掩的后颈处另有一张嘴,正在大吃大喝——原来,不吃饭光干活的理想妻子是二嘴女妖;其二,后妻只爱自己的孩子,让前妻留下的孩子活活饿死,有一天丈夫欲柴,斧子划到后妻后颈,小小的伤口渐渐化作口唇状,后来竟然长出了舌头,就像一张真正的嘴一样,不停诉说着后妻的罪行。】传说,令人尤为惊恐。
“顺便问一句,这是自然形成的洞穴吧?”
言耶特意问了个富有现实性的问题。
“我想是的。传承的说法是,大鸟神莅临飞翔岩时,那块鸟形岩的鸟喙部分,高髙朝上、向天空发出了一声啼鸣。然后这里就被大鸟神用喙一啄,石块飞溅而去,留下了这样的洞穴。”
朱音用右手指向左面(西方)的巨大奇岩,嘴里讲着流传至今的民间故事。
“那奇岩就是磐座吧?”不知不觉中,言耶的视线就被木板地下的奇怪洞穴所吸引,无法移开了。他强迫自己抬起头,又一次细细打量起那块巨岩。
奇岩呈现的形象,可以说是定格了大鸟展翼即将从崖边一飞冲天的瞬间。但喙部长度竟有躯体的一半,加上那向天空延伸、突出海面的姿态,实在是把整体的协调感破坏殆尽。当然了,若是换一种角度去看,这种扭曲反而强调了磐座的存在感。这是真正的奇岩,只有这一点毫无疑问。
其实,喙的前端还悬挂着比那不可思议的奇岩的样态更奇妙的事物。
“那喙的前端,是什么?”
“人笼。”
“哎……人、人笼?”虽然早就被朱音的种种回答弄得惊讶不已,但不是鸟笼而是人笼的说法,纵然是刀城言耶亦不免心惊胆战,“莫、莫非鵺敷神社的巫女要进去啊……”
有两道绳索从人笼上部延伸向祭坛的西北角,绳索穿在滑车里,所以很容易就能推测出,人笼可以在两地之间来去。这么说来,毕竟是鵺敷神社的巫女乘坐用,不可能是外人。想是这么想,但言耶依旧半信半疑。只听朱音以理所当然的口吻肯定道:“一年一度大祭时,巫女会乘人笼到飞翔岩正面进行攀登,在那里向大鸟神献上祈祷文。”
(站在祭坛上,就已经感到脚下不安稳了,竟然还要乘上那种笼子,在断崖绝壁前悬空而挂……)
光是想想就让人浑身打战。
人笼和欧洲中世纪使用的拷问刑具吊笼非常相似。那也是木制而非铁制的方形物,看起来几乎一样。组成吊笼的木格是一个个宽大的六角形,只有笼顶是三角锥。为了展览受刑者,会把这种笼子悬挂在高处,因此被关在里面的人无时不在体会惧怕从木格中坠下的恐怖滋味。但站直的话,头就会进人三角锥部分,令人憋闷不堪。这种刑具就是要制造这种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