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困兽之斗(第9/11页)

睚、眦原本相互扶持着,眼见胡客突然奔入,眦猛地一把推开了睚,返身扑向胡客,手中的短柄弯刀高举过顶,迎头劈落。

眦知道自己不是胡客的对手,何况他左侧大腿还嵌着一颗子弹,但他依旧不顾性命地扑向胡客,用尽全身的力气,砍出了这一刀。但胡客只是轻巧地一躲,便避开了这一刀,随即左手一送,暗青色短剑透入了眦的腹部。

眦喉头一收,一口凉气吸入了体内。他双目圆张,一对褐色的眼珠,如要爆裂开来。他撒开了短柄弯刀,猛地抱住了胡客,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顶。他身强体壮,这临死前的一顶,竟顶得同样身形魁梧的胡客连退了好几步。

睚和眦互为兄弟,眦被暗青色短剑刺穿腹部,睚顿时如野兽般咆哮起来。

但睚知道眦这临死一抱,是在为他和脸谱人争取时间。

铁门已经拉起了足够的高度,脸谱人急忙弯腰钻了出去,睚也跟着钻出。

等到胡客挣脱眦的纠缠,冲到铁门前时,铁门已经重新落下,再一次截断了圆顶通道。

铁门重逾千斤,凭凡夫之力,根本无法抬起。胡客尝试了两下,便果断放弃了。他现在没时间考虑打开铁门的事,要知道在天口赌台内,还有数十个暗扎子。这些暗扎子虽然一时之间陷入了混乱,但只要缓过劲来,立刻便会朝圆顶通道杀来。

胡客几个箭步冲到圆顶通道的另一侧,拉拢红色铁门,将暗青色短剑用作门闩,卡在两个门环内,别住了红色铁门。

他刚弄完这一切,天口赌台内的暗扎子便在梁有慈的厉声呵斥下,逐渐稳住了心神,纷纷涌到红色铁门处,并抬来了金丝楠木棺材,依葫芦画瓢,试图将红色铁门撞开。

暗青色短剑材质惊人,在多次猛烈的撞击下,竟然笔直依旧,毫无损伤。但红色铁门两侧与墙壁连接的部分,却在撞击之下逐渐松脱,眼看要不了几下,就将被暗扎子撞开。

胡客被困在圆顶通道内,前有南帮暗扎子如狼似虎,后有千斤铁门截断退路。

这是他短时间内第三次遭遇围困了。

被困在天口赌台内时,他可以挟尸为质,且有广阔的空间来移动,以避免成为暗扎子的活靶子。

被困在福寿房内时,虽然空间狭小,但他有烟床作为掩体,并且有茶水可以制成毒水,隔空攻击暗扎子。

但现在被困在圆顶通道内,除了头顶昏黄的灯泡和脚边眦的尸体外,再无他物。圆顶通道内可谓空空荡荡又极度逼仄,既没有掩体,也没有任何能够派上用场的东西。一旦红色铁门被撞开,暗扎子必定枪弹齐发,胡客将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胡客已经彻底陷入了绝境。

他双眼直视前方,紧盯着那扇一震一颤的生死之门。

他再一次取出了鳞刺,握在左掌掌心,同时右掌一紧,握紧了问天。

如果死是注定的结局,那他宁愿无所畏惧地战死。

黄泉路上,多几条亡魂陪伴,亦不寂寞。

铁门轰然落下,将胡客阻隔在了另一边,脸谱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胡客不好对付,但实在没想到,胡客竟是如此不好对付。绍兴城外围杀失败,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今日天口赌台摆下如此杀局,竟然到现在还没结果胡客的性命,更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虽然胡客被铁门阻隔在圆顶通道内,但脸谱人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他之前就因为轻易下了判断,才会藏身于福寿房内,打算亲眼目睹胡客之死,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委实出乎意料,暗青色短剑被夺,睚右手被废,眦穿腹被杀,他为这份轻率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连自己的性命也险些丢掉。

脸谱人所认为的不可能,在胡客这里全都变为了可能。

他现在不敢再妄下判断了。

他知道,尽可能地远离此地,才是眼下的上上之策。

但当脸谱人和睚掀起帘布准备走出天口赌台时,却同时收住脚步不动,略有惊色地望向身前。

因为在赌台门外的昼锦路上,一群带枪拿棍的华捕和流氓打手,正用同样的眼神望着两人。

黄金荣手下的华捕和流氓打手在十六铺码头追丢了睚和眦,但码头上人多眼杂,睚和眦夺马车的过程被不少人亲眼目睹,所以经过四处打听,这群人从小东门追入了上海城。

同样是清晨,码头上因为运货转货所以聚集的人多,但城内则相对冷清,睚和眦的去向没有什么人目睹。华捕和流氓打手只好分成几拨,四处寻找,其中一拨人在县衙门口找到了一辆无主的马车,并在车内发现了血迹。这拨人立刻以县衙为中心,搜寻附近的几条街道巷弄。

这拨人曾从昼锦路上走过,询问了把守天口赌台大门的两个赤膊汉子,问有没有见到两个异族人经过,两个赤膊汉子回答没有,因此这拨人便寻去了别处。但后来天口赌台内响起激烈的枪声,虽然赌台的门窗皆被封死,但声音还是穿墙透出,将离开的这拨人又吸引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