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暗扎子的血祭(第12/24页)

绕指礼结束后,祭司暗扎子拖着嗓子唱道:“开——天——光!”

唱声刚落,站在房角的暗扎子立刻扯动拉绳。拉绳连接头顶的四方天窗,四方天窗一开,幽晦的月光顿时透入祠堂,照射在供桌上,仿佛给暗红色的供桌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祭司暗扎子又唱道:“请——地——刺!”

这一次轮到薛娘子出列了。她整了整衣衫,缓步走向供桌,毕恭毕敬地取下锜刺,一步步走回到烛龙的身前,将锜刺双手奉上。烛龙双手平举,将锜刺接过。

祭司暗扎子接着唱道:“取——活——血!”

“血”字一落,烛龙立刻向前走了三步,驻足在胡客的面前。

“传言你是刺客道第一青者,”烛龙一边打量胡客,一边轻蔑地笑了笑,“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说完这话,他略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忽然间,烛龙右手一翻,锜刺握在了手中,脸上换了一副肃杀的神情。

“你杀我保定帮众多兄弟,血债须血偿!”烛龙厉声说道,“今日十五月圆夜,取你活血,祭天祭祖,祭我众兄弟亡灵!”话音一落,身后的暗扎子全都发出了义愤填膺的呼喝声,回声激荡撞击,震得整座黑祠堂仿佛颤抖了起来。

胡客的记忆顿时拨回到五年前的东京湾码头,那十具黑龙会浪人的尸体,浮肿而又残缺,漂浮在晨光笼罩的海面上,随着海浪一起一伏。那些浪人的胸口都有一个三角状的伤口,他们是被以薛娘子为首的北帮暗扎子用锜刺放过血后,抛尸于大海中的。当时胡客闯入薛娘子等人祭祖的房间,看见供桌上放置了五只大碗,里面盛满了已经凝固的人血。

此时在胡客左侧的供桌上,同样放置了五只碗,只不过这些碗都是空的。五只空碗便如饥饿的野兽,一动不动地蹲踞在供桌上,等着饮下胡客的鲜血。

烛龙手中的锜刺缓缓地举了起来。

数十个暗扎子的呼喝声更加响亮了,黑祠堂的瓦顶仿佛要被这阵巨大的声浪掀翻。

按照北帮暗扎子的血祭仪式,锜刺收取活人鲜血时,须直刺心窝,因为心脏附近的血流量最多,从这里开口,收取鲜血的速度最快。锜刺带有三面血槽,刺入人体后,刺身须略微向下倾斜,如此一来,鲜血顺着血槽流下,只需在执柄的下方放置一只容器,便可以收集鲜血。

但锜刺直刺心窝,血流得快,人死得也快。烛龙不想胡客这么快就死掉。他要缓缓地放血,一点点地蚕食他的性命,让胡客充分地享受身体慢慢被抽空的滋味,感受死亡徐徐到来的痛苦,体会那种自知必死却无能为力的摧残折磨。

所以烛龙没有选择直刺心窝,而是将锜刺的刺尖向下移动,对准了胡客左腿上的枪伤。

他要从已经存在的伤口位置刺入,令胡客苦上加苦,痛上加痛。

胡客虽然恢复了意识,但身体内的毒还没有彻底化解,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手脚无力的同时,身上还捆缚着结实的牛皮筋,使得全身动弹不得。看着锜刺缓缓逼近,胡客却无能为力。这些年里,他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的无力感,不仅身体无力,连精神也苍白无力。虽然身为刺客向来在刀口上过活,从不惧怕生死,但他心中此刻多少有些唏嘘和不甘。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里没倒下,最后竟沦为了暗扎子血祭仪式的活祭品,对于刺客而言,这是一种莫大的耻辱。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性命,比死还要难受。

锜刺已经对准了枪伤,木桶也已放在胡客的脚边,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所有暗扎子都在这时候安静了下来,准备聆听胡客临死前的呻吟。

烛龙正要发力刺下去,黑祠堂一直紧闭着的大门,却在此时被猛地推开了。一道人影在吱呀的开门声中飞奔而入,径直朝烛龙奔来。

黑祠堂内鸦雀无声,吱呀的门响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暗扎子都扭转头去,烛龙也暂停了手里的动作,转头望向那道飞奔而来的人影。

来人是负责把守黑祠堂大门的暗扎子,他一口气跑到烛龙的身边,连气都来不及喘,便凑到烛龙的耳畔,低声吐出了一句话。

“烛老大,赏金榜到了!”

守榜人

这句话如同一道无法解释的谜题,令烛龙拧起了眉头。“赏金榜两月一开,”他暗暗纳闷,“这才过去几天,怎么又来了?”

“守榜人也到了?”烛龙问。

“到了,就在祠堂外面,”那暗扎子应道,“这回来了两个。”

“两个?”烛龙的反应略显吃惊。

“是两个,”那暗扎子道,“一男一女。”

以往传递赏金榜的守榜人都是只身一人,这次却破天荒地来了两个,倒是奇怪得很。烛龙琢磨了一下,说道:“请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