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我的“第一次”醒来(第8/11页)
“他一定非常爱我。”我与其是说给纳什听,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
他点点头,接下来是一阵沉默。我们都小口地喝着饮料。“是的。我想他一定是。”他说。
我笑了笑,低下头看着自己握住热饮料杯的手,看着结婚金戒,短短的指甲,看着我礼貌地交叠着的双腿。我认不出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我丈夫会不知道我跟你见面的事?”我说。
他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我实话实说。”他说着握起了两只手,身体向前靠,“刚开始是我让你不要告诉本我们见面的事情。”
一阵恐慌立刻席卷了我,但他看起来不像不可信赖的人。
“说下去。”我说。我希望相信他能帮助我。
“过去有几个人——一些医生,精神病学家,心理学家之类——联系过你和本,想对你开展治疗。但他一直非常不愿意让你去见这些专业人士。他说得很明白,你以前已经经历过长时间的治疗,在他看来那没有什么帮助,只会让你更难过。他当然不会让你——也不让他自己——再经历更多让人难过的治疗。
当然,他并不希望鼓动我抱有虚假的希望。“所以你说服我瞒着他让你治疗?”我问。
“是的,我的确是先联系上本的。我们通了电话。我甚至提出跟他见面以便解释我能够帮上什么忙,但他拒绝了,所以我直接与你取得了联系。”
又是一阵恐慌,却不清楚缘由。“怎么联系上我的?”我问。
他低头看着他的饮料:“我去找你了,一直等到你从屋里出来,然后作了自我介绍。”
“于是我就答应接受你的治疗了?就这么简单?”
“不,刚开始你没有答应。我不得不说服你相信我。我提议我们应该见一次面,进行一次治疗。如果有必要的话,别让本知道。我说我会向你解释为什么要你来见我,还有我可以帮上什么忙。”
“然后我同意了……”
他抬起头。“是的。”他说,“我告诉你第一次会面之后是否告诉本完全由你来决定,不过如果你决定不告诉他,我会再给你打电话确保你还记得我们定下的日期,以及其他事情。”
“我选择不告诉他。”
“是的,没错。你已经表示过想等治疗有进展以后再告诉他,你觉得这样更好。”
“那我们有吗?”
“什么?”
“有进展吗?”
他又喝了一口,才把咖啡杯放回桌上。“有。我确信我们有了一些改善。尽管准确地量化进展有点困难,但是过去几个星期里你似乎已经恢复了不少记忆——就我们所知的情况来说,有许多回忆的片段都是你第一次想起来的,而且有些事实被记起的频率提高了,以前你不怎么记得住。比如有几次你醒来记得自己已经结了婚。而且——”
他停了下来。“而且什么?”我问。
“而且,嗯,我觉得,你越来越独立了。”
“独立?”
“是的。你不再像过去那样依赖本,或者依赖我。”
就是这一点,我想。这就是他谈到的进展。独立。也许他的意思是我可以不需要陪伴,独自一个人去商店或图书馆,尽管现在我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不管怎么样,治疗进展还没有大到足以让我在丈夫面前自豪地欢欣雀跃——甚至通常我醒来时都记不起我还有个丈夫。
“没有别的进展了?”
“这很重要。”他说,“不要小看这一点,克丽丝。”
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喝了一小口饮料环顾着咖啡厅。咖啡厅里空荡荡的。后面的小厨房中有人说话,一只壶里烧着水,不时发出沸腾的嘎嘎声,远处玩耍的孩子们在吵闹。很难相信这个地方离我家如此之近,我却一点儿也记不起曾经到过这里。
“你说我们已经开始治疗好几个星期了。”我继续问纳什医生,“那我们一直在做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以前治疗的情况吗?任何事情都行?”
“不。”我说,“什么也不记得。对我来说,今天我是第一次见你。”
“抱歉我问了这个问题。”他说,“我说过了,有时候你会有记忆闪现,似乎在某些日子里你比其他时间记得的东西要多。”
“我不明白。”我说,“我根本不记得曾经见过你,不记得昨天、前天,或者去年发生过什么事情。可我记得很多年前的一些事。我的童年。我的母亲。我记得我还在上大学。我不明白为什么其他的一切通通都被抹得干干净净,这些旧的记忆却保留了下来?”
我提问时他一直在点头。我相信他以前也听过同样的问题。也许我每周都问同样的问题,也许我们每次都要把相同的谈话重复一遍。
“记忆是很复杂的。”他说,“人类有一种短期记忆,可以将事实和信息存储一分钟左右,还有一种长期记忆,其中可以存储大量的信息,并将其保留一段似乎是无限长的时间。现在我们知道这两个功能似乎由大脑的不同部位分管,中间由某些神经连接起来。大脑中还有一部分似乎负责记录短期、瞬间的记忆,将它们转化成长期记忆,以便在很久以后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