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6/8页)
余姓族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但是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时,有人说:“顺德公来了!”
冬子回过头,看到李公公拄着龙头拐杖,面色阴沉地匆匆而来,他的身后跟着李慈林和李骚牯。李公公今天穿的不是白色的袍子,而是黄色的袍子,黄色的袍子穿在他的身上,更显威严。而李慈林和李骚牯两人穿的是黑色的衣服,他们的腰间还挎着腰刀。冬子第一次见到父亲跟在李公公的身后,他的心咯噔了一下,感觉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将要在未来的日子里发生。
李公公走上了台阶,对还在抽打沈猪嫲的男子断喝道:“住手!”
男子停止了抽打。沈猪嫲血红的眼珠子迷茫地望着李公公,有千万个李公公在她的眼睛里重叠,她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叽叽咕咕地说出一串谁也听不懂的话。
李公公把跪着地上的余狗子父子挨个扶了起来,然后对着余姓族长作了个揖,颤声说:“余太公,老夫在此有礼了!老夫恳请太公放过这个可怜的妇人吧,我的声名不重要,人命关天哇!太公高抬贵手,放了这个可怜的妇人吧!”
余姓族长咳嗽了一声,嗓音洪亮说:“大家都看到了,听到了,顺德公是如此仁义,他有一副菩萨心肠哪!”然后,他把脸转向瑟瑟发抖的余狗子:“看在顺德公的面子上,就饶了这个恶妇,你把她带回去吧,你要好好教训自己的老婆,下次再犯事,就没有人保她了!”
……
也就是在这天,冬子在入夜后没有等到姐姐回家。他焦虑而又恐惧,姐姐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姐姐要是也失踪了,那该如何是好。冬子希望父亲今夜能够回家,父亲知道姐姐没有回来,也许会带人去找姐姐。夜深了,冬子还是没有等到父亲和姐姐回家。心情焦虑到了极点,按耐不住,跑到阿宝的家门口,握紧小拳头,在杉木门上使劲擂动。
张发强打开了门,看到了朦胧月光下的冬子,睡眼惺松地问:“冬子,你不好好困觉,大半夜的敲门做甚么?”
冬子焦急地说:“阿姐到现在也没有归家,往常时,天擦黑时就归家了,可是今天到现在也没有归家,阿姐不知道会怎么样。阿姐——”
说着,他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张发强摸了摸他的头:“冬子,莫哭!你爹呢?”
冬子哭着说:“爹也没有归家,他总是不归家的,也不晓得在什么地方。爹是不会管阿姐的,阿姐死了他也不会管的,他好像不要我们了,不要这个家了,呜呜——”
张发强说:“冬子,你莫哭,我们会想办法的,你阿姐是个好姑娘,我们不会不管的!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就出来!”
张发强的话在某种程度上安慰了冬子,他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些。不一会,他听到张发强在里面说:“阿宝,听话,好好在家困觉,不要出来!”张发强举着火把走出了门。阿宝被他妈妈拢住了,他也想和父亲一起去找李红棠。张发强关上了门,问冬子:“你晓得红棠到哪里去了?”冬子说:“她一直在西面山里找妈姆。”
张发强说:“我明白了,冬子,你回家困觉,我们会把你阿姐找回来的。”
冬子说:“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张发强说:“冬子听话,晚上山路不好走,你去的话,我们还要照顾你,会影响我们找你阿姐的!你是希望我们尽快找到你阿姐呢,还是要拖我们的后腿,耽误找你阿姐?快归家去,在家里好好等着你阿姐归来。”
冬子无奈,只好回到了家里。
他关上门,并没有上楼,而是把眼睛贴在门缝里,观察街上的动静。
张发强沿街叫了十几个青壮汉子,他们举着火把,朝小镇西头走去。等他们走出一段后,冬子才出门,悄悄地跟在了他们的后面。他们走得飞快,出了镇子很快就走过了唐溪上的小木桥,一直朝西边的山野奔去。
朦胧的月光中,天在降霜。
风肆无忌惮地在原野上鼓荡,像有许多厉鬼在呼号。
刺骨的冷,冬子不禁打着哆嗦。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晃晃悠悠的小木桥,发现自己和张发强他们远远地拉开了距离,他听到张发强他们的喊声随风传过来:“红棠,你在哪里——”
“红棠,你在哪里——”
他们的喊声越来越渺茫,冬子离他们就越来越远。冬子疯狂地追赶,他那两条小腿岂能追得上大人们强健的脚步。不一会工夫,冬子就听不到他们的喊叫声了,也看不见远处那影影绰绰的火把了。冬子知道,他们已经进山了。原野顿时一片死寂,呼啸的风声也停止了,他可以感觉到霜花从天上肃杀地降落产生的细微声音。
小路边枯黄的草叶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