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7页)

舒尔茨去了哪里?陶菲克思索着,花了大半天才抵达那里,他在那里待了两夜一天呢,今天又花了大半天才回来。卡塔拉只是许多可能的地点之一:沙漠中的那条公路一路直抵地中海沿岸的马特鲁;有一处拐弯通往南端的卡尔库尔·托赫尔;要是换一辆车,再有个沙漠中的向导,他们甚至可以远达利比亚边境的旅游胜地。

晚九点,舒尔茨夫妇又出来了。教授的精神恢复了。他们穿戴整齐去吃晚餐,走了没多远就叫了一辆出租车。

陶菲克做了决定,不去跟踪他们。

他下车走进公寓的花园。他走进遍地是土的草坪,找到一处灌木丛背后的有利地形,可以通过敞开的前门望进楼房的前厅。那个努比亚看门人坐在一条矮木凳上,掏着鼻子。

陶菲克等待着。

二十分钟之后,那人从木凳上站起身,走到楼房背后消失了。

陶菲克匆匆穿过前厅,轻手轻脚地跑上楼梯。

他有三把万能钥匙,可是没有一把能打开三号房间。最后,他用了一块从学生用的三角板上折下来的弯曲的塑料块捅开了门。

他进了房间,在身后把门关上。

这时外面天已经黑透了。路灯的微弱光线透过没遮蔽的窗子照了进来。陶菲克从裤兜里取出一个微型手电,不过暂时没有打开。

房间宽敞,通风很好,墙壁是白色的,摆着英国殖民时代的家具,有一种像是没人居住的清冷感。房间内设一间客厅、一间餐室、三间卧室和一间厨房。陶菲克飞快地瞥过全屋之后,开始认真察看。

两间小卧室空空荡荡。陶菲克在大卧室里迅速地翻看了所有的抽屉和柜门。立柜里面是年轻女人穿戴的五光十色的衣裙:亮丽的印花、饰有闪光圆片的长袍,绿松石色的、橘红色的和粉色的。标签都是美国制造。电报上说,舒尔茨是奥地利人,但或许他住在美国吧。陶菲克始终没听到他说话。

床头柜上摆着一本《时尚》出版社的英文版埃及导游手册,还有一份复印的论述同位素的讲稿。

如此看来,舒尔茨是位科学家。

陶菲克浏览了全篇讲稿,大多数内容超过了他的知识范畴。他心想,舒尔茨应该是位顶级的化学家或物理学家。特拉维夫方面要弄清的是:这位教授是否在这里为武器研制而工作。

屋里没有个人文件——显然,舒尔茨随身带着他的护照和钱夹。航班标签也已经从配套的几只黄色鞣皮箱上被取下了。

客厅的一张矮桌上,放着两只留有杜松子酒气味的空酒杯:他们在出发前喝过鸡尾酒,他想。

在浴室里,陶菲克发现了舒尔茨去沙漠时穿的衣物。鞋里有许多细沙,裤脚上沾上了灰色的小颗粒,很可能是水泥。在那件皱巴巴的衬衫的胸兜里,他找到了一个约一英寸的细长的蓝色塑料容器,里面装的是用来保护胶卷的那种防光包层。

陶菲克随手把那只塑料瓶装进了衣兜。

在小客厅的垃圾篓里,他发现了被取下的航班标签。舒尔茨夫妇的地址是马萨诸塞州的波士顿,这可能表明教授在哈佛、麻省理工学院或者那一带的某个次要些的大学任教。陶菲克迅速地计算了一下,二战期间,舒尔茨应该二十多岁:那么,他极可能是战后去往美国的一位德国火箭专家。

唔,不对。不会用一名纳粹分子为阿拉伯人干活的。

不管是不是纳粹分子,舒尔茨反正是个小气鬼:他的肥皂、牙膏和须后水,都是从不同的航班和旅馆拿来的。

在地板上靠近摆空酒杯的桌子旁边紧挨着一把藤椅,上面放着一个大张的横条笔记本,最上边的一页是空白,只躺着一支铅笔。舒尔茨大概在他的旅途中一边啜饮着加料的姜汁冷饮,一边随手记笔记。陶菲克在公寓房间里搜寻从笔记本上撕下的纸页。

终于,他在阳台上找到了。纸页已经在一个大型的玻璃烟灰缸里被烧成了灰。

那天夜间很凉。再过些日子,天气会变得暖和,空气中还会混有楼下庭院中蓝花楹盛开的香气。城里往来的车辆在远处呼吼着,这让陶菲克想起他父亲在耶路撒冷的公寓。他不晓得自己何日才能重返那座城市。

他在这里已经尽力了。他要再查看一下那个大笔记本,看看舒尔茨的铅笔笔迹是否在下一页留下了印痕。他转身离开护栏,跨过阳台,径直来到向后通往客厅的法式窗户。

他的手刚刚触碰到门上,就听到了说话声。

陶菲克顿时僵住了。

“抱歉,亲爱的。我实在无法再面对又一块煎得太老的牛排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本来能够吃点什么的。”

舒尔茨夫妇回来了。

陶菲克迅速地回视了一下他在房间里走过的路线:卧室、浴室、客厅、厨房……除去那个小塑料瓶,他已经把他碰过的东西全都复位了。他无论如何是要把小瓶带走的。舒尔茨会以为自己把它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