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7/7页)
他总是那么心事重重。如果不是埃及人,那就是叙利亚人;如果不是叙利亚人,就是反以色列的阿拉伯武装分子;如果不是他的敌人,就是他的朋友,而问题是他们能够在多长的时间内继续做他的朋友。他从事的是产生忧虑的职业。他的母亲有一次说:“与工作没关系,你生来就忧虑,跟你可怜的爸爸一样。就算你是个花匠,你还是要为你的工作忧虑的。”她也许是对的,不过,对一个间谍头目来说,疑神疑鬼才是唯一理性的思路框架。
如今,陶菲克断了联系,这是最令人担忧的迹象了。
或许卡瓦什会有什么答案。
一列地铁呼啸着驶进了车站。波尔格并不在等车。他开始阅读一张电影海报上的参演人员名单,半数都是犹太人。他心想,或许我该当一名制片人。
列车停了下来,一个人影落在波尔格的面前。他抬头凝视着卡瓦什平静的面容。
那个阿拉伯人说:“谢谢你赏光到来。”他总是这么说。
波尔格没去搭理这句客套话:他从来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应答感谢的话。他说:“有什么新情况吗?”
“我不得不在星期五那天在开罗抓了你的一个年轻新手。”
“你不得不?”
“军事情报局正在为一个大人物安排保镖行动,他们却发现那小子在跟踪他们。军情局在那座城市里没有行动人员,于是就要求我的部下抓他。这是一道官方的要求。”
“该死。”波尔格痛切地说,“他怎么样了?”
“我只能照章办事。”卡瓦什说。他的神情很沮丧,“那小伙子受到了审讯,而且刑讯致死。他的名字叫阿弗拉姆·阿姆巴什,但在工作中叫陶菲克·马西里。”
波尔格皱起了眉头:“他把他的真名告诉你了?”
“他死了,皮埃尔。”
波尔格气恼地摇着头:卡瓦什总想在个人问题上纠缠。“他干吗要告诉你他姓甚名谁呢?”
“我们用的是苏联设备,电震器和测谎仪一起上了。你们没有训练他们应付那东西。”
波尔格干笑了一声:“我们要是把这种事告诉了他们,我们就休想招募到倒霉蛋了。他还招供了什么?”
“没说出我们想要知道的。他本会说出点什么的,可我先杀死了他。”
“是你杀死了他?”
“我亲自审讯,以便确保他不会说出什么重要的东西。全部审讯过程都有录音并且存了档。这是从苏联人那里学的。”那双褐色眼睛中的哀伤加重了,“怎么,你难道情愿由别人杀死你的手下吗?”
波尔格瞪着他,然后把目光移开。他不得不再一次从这个敏感的话题上转移开:“那小伙子发现了舒尔茨的什么情况吗?”
“一名特工把教授带进了西部沙漠。”
“嗯,可是干吗去了呢?”
“我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的,你在埃及情报部门工作!”波尔格控制着火气。他告诫自己,让这家伙自行其是吧,不管有了什么情报,他一定会说的。
“我不晓得他们在那块地方做些什么,因为他们成立了一个专门小组来处理相关事务。”卡瓦什说道,“我的部门没接到通知。”
“知道究竟为什么吗?”
那个阿拉伯人耸了耸肩。“我得说他们不想让苏联人知晓此事。近来,莫斯科把我们经手的一切全都弄到了。”
波尔格面露失望,毫不掩饰:“陶菲克总共就弄到这点情报吗?”
那个阿拉伯人柔和的声音里突然带着怒气。他说:“那孩子是为你而死的。”
“我要感谢在天堂的他。他没有白死吧?”
“他从舒尔茨的房间里拿到了这个。”卡瓦什从他的上衣内兜里抽出手,让波尔格看一个塑料的蓝色小方瓶。
波尔格掏出一个盒子:“你怎么知道他从哪儿弄到这玩意的?”
“上面有舒尔茨的指纹。而且我们是在陶菲克刚刚溜出公寓时抓到他的。”
波尔格打开那瓶子,用手指夹出那只防光信封。信封没有封死。他取出了里边的底片。
那个阿拉伯人说:“我们打开了信封,并且冲洗了底片。上面是空白。”
波尔格深怀喜悦地装好盒子,放进衣兜。现在一切都清晰了,他已经明白了,他知道该怎么办了。一列车开了进来。“你想乘这列车吗?”他问。
卡瓦什稍稍皱了下眉头,点了点头,在列车停稳,车门打开时,走到站台边上。他上了车,就站在门里。他说:“我不知道那瓶子到底是什么。”
波尔格心想,你不喜欢我,不过我认为你很了不起。地铁列车门关上时,他朝阿拉伯人淡淡一笑。“我可知道。”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