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残兵败将(第3/4页)

“不过,那个好心的英国人对我说,我无须害怕,最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他们看见一艘巨大的轮船行驶过来了,离我们越来越近,他认为,他们能坚持到底直到我们全部得救。随后他们堆了很多东西,顶住舱梯角处的门,在那儿还余下一些水手;接着那个英国人站在天窗下面的桌子上,阻止黑鬼从天窗那里进来。正是那个英国人透过玻璃朝他们开枪,因为只有他才有手枪,他射穿了一个洞,透过小洞,我们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尖叫和枪声;伊万听到了你和我父亲的声音,然后它蹿过那个洞,把洞口弄大,接着跑过去救你,我亲爱的,亲爱的父亲。”

“但这段时间以来,布瓦松先生和他夫人怎么样了呢,他们在哪儿?”听到艾尔西对亲眼目睹的情景的这番描述,上校问道。一提起她那只可怜的狗的名字,以及忆及自己的所见所闻,她就情不自禁地低声啜泣。“我亲爱的孩子,他们有没有做些什么来自救或者帮助你呢?”

“没,父亲,”她答道,显然对这个问题感到吃惊。

“你离开时把他们留在交谊厅尽头的大舱室里,他们现在还在那里。恐怕他们真的非常不幸,因为头顶上面的枪火声一直不断,布瓦松夫人在尖声喊叫,我肯定听到那位先生也在不断呻吟。刚才他还在呻吟呢,就在我上楼找到你并看到发生的这一切之前;当所有的嘈杂声还有那些黑人的可怕的叫喊声过后,突然间万籁俱寂——噢!我——我还能听到那些声音呢!”

当说出最后一段话时她脸色煞白,这些话说出来费了不少劲,她浑身颤抖,再次将脸埋入父亲的怀中。

“老天,先生,别再问她什么问题了,”加里喊道,“我们最好还是自个儿去救那些可怜的家伙吧,得赶快!”

“赶快,医生,”上校说道,“但愿我能跟你一块儿去!但——”

“你就呆在原地好啦,我的朋友,”加里插话说,伸手去拦住上校起身。“好啦,有船长和我,还有迪克·霍尔丹就足以照料他们了。”

说完他就走向升降口,走下“楼梯”,因为艾尔莎不懂得航海术语,所以将舱梯叫做“楼梯”,而船长紧随其后。

到达船底,我们发现门板已经破裂,尽管这门是硬橡木做的,并用了同样结实的交叉压板来加固,这表明这门遭受过多强烈的撞击啊!这是为了有效阻止黑鬼们最终闯入而堆积起的各种家具,用来顶住门板。毋庸置疑,我们同样也被阻挡在外。

但这些障碍物有一部分已经被移开了,或许是为了让小艾尔西出去。我们三个人迅速地将剩下的障碍挪到一边之后,设法挤进这个船舱里,里面乱糟糟一片,东倒西歪的长桌子被英勇的防御者用作临时防护墙,背向甲板的长靠椅和储物柜都被清出了行李舱,天窗的玻璃都支离破碎了,整个船舱就像我们水手常说的名符其实的“胜利的背心”[1]。 

在船尾有一堆休息室里的垫子——我相信,那是留在原地未动的唯一一件家具——英勇的船员躺在上面,他们矢志不渝地坚守着这艘船,与叛变者战斗到底。

他们身上满是鲜血,个个都被枪火熏得一身黑。自从上校离开他们后,经过几近一天一夜的战斗,他们已经精疲力竭,加之在苦战之中受伤致残,我们来到入口时,他们几乎动弹不得,但当我们俯下身时,有个人——我断定这是上校与艾尔西提起的那个英国小伙子——脸上亮了起来,当时落日的余晖穿过破裂的天窗徐徐倾泻而下,现出一派凄凉的景象,从余晖中,我们看见他憔悴枯槁的脸上隐隐现出一种满足之感。

他第一个开口说话。

“来救我们恐怕你们来得太迟了,先生们,”他慢腾腾地说道,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这些该死的黑鬼废了我,其中一个家伙在我肋骨上刺了一刀——就在战斗都要结束的时候,刚刚穿过门口刺的。但你们得做点什么,我的伙伴们都在这儿,他们像英国人一样抵抗那帮黑人,尽管他们仅是法国人,但这不是他们的过错。但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我希望她平安无事。告诉她的父亲,如果他父亲还活着的话——先生们,告诉他我会遵守诺言,为她死战到底。我想我快要死了,我——要——走——了。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大家都听清楚了,我还有话要说。我叫做罗伯特·约翰逊,我的老母亲,愿上帝保佑她,住在坎伯威尔,伦敦附近。你们可以在我口袋里找到所有文件,有一封信写了地址,如果你们不像我这样不幸,能够回到英国的话,你们帮帮忙去看看她,告诉她这个圣诞节为什么我答应过回家却回不了。我知道你们会照办的。我要走了,我太累了。晚安——大家晚安——晚——”说完这些话他再次慢慢坐在他休息的坐垫上,紧闭双眼。刚刚上甲板时我还听到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