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第10/28页)
丹维尔医生给了他们一小时,因为他觉得他们一定会拖到两小时。卡米尔知道,他们要四小时。而技术员本人经验老到,他知道,这一切可能需要六小时,甚至两天。
他的卡片箱里拥有几百张的底片,他需要好好挑选一下。目标是不要展示太多,因为过不了多久,所有的脸看起来都会差不多,调查就会变得毫无用处。他挑出文森特·阿福奈尔和另外三个他同伙的照片,放在一堆照片中,还有这沓照片里所有和塞尔维亚人相关的照片。
他凑近安妮:
“您好,女士……”
声音很好听,非常温柔。动作温和、精准,很能给人安全感。安妮僵直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整张脸从上到下都是肿的,腰两侧放了几个枕头,她睡了一个小时。为了证明她非常努力,她挤出一丝微笑,没有咧开嘴唇,因为她不想露出破碎的牙齿。他打开行李箱想安装器械,技术员说了些套话。到现在为止,一切都是精心打磨过的。
“有时候测试很快就能结束,相信我们会很顺利的!”
他露出了大大的笑脸,想给安妮鼓励。他总是尝试着让气氛缓和一点,因为一旦他拿出照片,安妮要么能够指出凶手,要么她就会突然陷入一种暴力的场景,要么她会觉得自己被侵犯,或者有人就在她眼前被杀害。这类的事都会浮现在她面前,所以氛围很难会是轻松的。
“但是又有些时候,”他神情严肃冷静地说,“需要多一点时间。所以,当您觉得有点累的时候,您告诉我,好吗?我们不着急……”
安妮点点头。她看看卡米尔,她理解。她说好。
看到她点头,技术员说:“好的,我来跟您解释我们将如何操作。”
12:15
当下,虽然没什么心情,卡米尔还是想着分局长米夏尔女士开的玩笑,或者说是挑衅。但不,没有什么比这更严肃的了。他们派给他的穿制服的警员正是前夜他在莫尼尔长廊遇见的小警察,那个家伙精瘦,两眼下方还挂着深深的黑眼圈,像是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如果卡米尔稍微迷信一点,一定就从他身上看到噩兆什么的了。然而,卡米尔就是很迷信。他是那种会沉迷于咒语的人,他害怕任何不好的先兆,而看到一个像僵尸一样的警员守在安妮病房门口,让他没法冷静。
小警察迅速把食指举到太阳穴,对卡米尔致敬,卡米尔半路就制止了他。
“范霍文。”他说。
“警官……”小警察一边回答他,一边伸出他骷髅般的手,细长,冰冷。
一米八三,卡米尔估计。
他已经把休息室里最舒适的椅子搬到了走廊上,做事相当有条理。在他身边,靠墙放着一个海军蓝色的小袋子。他妻子应该给他准备了三明治和保温杯,但最重要的是,卡米尔嗅到了香烟的味道。可能到晚上八点的时候,而不是正午,他就会靠着门立刻点起第一支烟,埋伏着的杀手就会找到路径,然后开始精心计划他的小仪式;等到第二支烟,他就能确认好行动时间;到第三支,他就等小警察离开,一旦警察到了最远的距离,他就只需要上楼,进到房间,用霰弹枪对安妮进行扫射。他们给他派来了最高大,但可能也是最愚蠢的警员。不过目前没什么要紧的。卡米尔不能想象杀手那么快就回来,而且在光天化日之下作案。
往往是夜晚降临的时候最需要小心提防。我们走着瞧。卡米尔坚信。
“你不能从这里离开一步,听清楚了吗?”
“没问题,警官!”小警员激情昂扬地回答。
这种类型的回答,实在让人不放心。
12:45
在走廊的另一端是一个小等候室,从来没有人进来过,它的地理位置太不理想了,忍不住让人想问它到底在那里有什么用。有人曾想把它变成办公室,但这个提议被压下了,佛罗伦丝这么解释说。这位女护士总是以滔滔不绝的说话方式拥抱生活。似乎哪里都有规矩,必须让事物保持它们原来的样子,即便是毫无用处的东西。这就是规定。这里是欧洲。所以,地方实在是不够用了的话,工作人员就开始往里堆砌家具。在经过安全部门的时候,我们把货放在货车上,从地下走,之后再把它们运上来。安全部门很满意,他们盖章批准了。
卡米尔推了两箱绷带,拿了两把椅子。在一个矮桌桌脚边,他和路易一起做综述。(路易穿着奇福内利烟灰色高定西装、斯万奥斯卡白色衬衫、马萨罗皮鞋,一切都是量身定做的。路易是重案组里唯一一个一身行头抵得上他一年薪水的警员。)路易向范霍文报告调查的进展,德国女游客真的已经自杀了;用刺杀行凶的摩托车骑手已经确认了身份,他正在逃逸,两三天内应该可以抓到他;七十一岁的罪犯已经承认了作案动机:嫉妒。卡米尔迅速处理完这些案子,好快点回到安妮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