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第12/28页)
卡米尔和伊琳娜还在一起,已经是四年前了。路易和伊琳娜也很熟悉,互相也很喜欢对方,伊琳娜叫他“我的小路路”,问起他的性生活,她总是让他耳根子发红。后来,在伊琳娜去世之后,路易总是去他在的小诊所看他,直到卡米尔有一天跟他说他还是喜欢一个人待着。后来他们也只是远远地遇到过几次。几个月后,分局长勒冈不得不下指令让卡米尔归队,强制性地让他去负责处理一些烫手山芋,一些谋杀案、绑架案、非法囚禁案、性侵案……他也要求路易重新归队。从卡米尔还在诊所的那时候,到今天,路易不知道卡米尔都经历了些什么。然而,在一个像范霍文这样有规律的男人的生命里,一个女人的闯入应该会有不少迹象的显现,在他行为的细微变化中,在他的时间安排中,所有这些细节路易都很敏感。但他什么都没看出来,什么都没感觉出来。直到今天,他还是会说,在范霍文的生活中即便有女人出现,那也是无关紧要的,因为如果是一段热烈的爱情关系,在一个内心深处绝望至极的鳏夫的生命里,那应该是另一番极致恢宏的模样。然而,今天,他所展现的这种狂热和激愤……有一个相反的结论路易实在不能忽略。
路易看看他的眼镜,放在桌上,像是他在等待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更好地看清局势一般:所以卡米尔有一个“很亲近的女性朋友”,她叫安妮·弗莱斯提尔。卡米尔清了清嗓子。
“我不希望你插手这件事,路易。我已经喘不过气来了。我不需要有人提醒我违反了规矩,我不在乎,就我一个人。你不应该来分担这个风险,(他盯着他的助手)我只要求你给我多一点的时间,路易。(沉默)在米夏尔发现我为了处理一个亲近的人的案子对她撒谎了之前,我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如果我能尽快抓到那些人,这件事就会成为过去。至少我们不用再为此操心了。但相反,如果这件事拖得太久,半路有人来阻拦我,你知道,那她将会经历一场难以想象的混乱。你没有理由被我拖下水。”
路易看上去心不在焉的,他一脸沉思地环顾四周,像是在等一个服务员给他下单。最后,他痛苦地笑了一下,指指那张复印件。
“这对我们也没什么帮助。”他说(他说话的口气像一个渴望得到工作却又深受打击的人),“您不觉得吗?卡米尔,这个名字太常见了。甚至我们都不知道它指的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女人……”
卡米尔没有回答,路易继续说道:“您希望我们拿它怎么办?”像是总结发言。
他束了一下他的领结。
用左手拢了一下他的刘海。
他站起来,把文件留在了桌上。卡米尔把它收了起来,卷成一卷放入了他的口袋中。
13:15
身份鉴定科的技术人员刚刚结束了任务准备离开医院。他说:“非常感谢,我相信我们已经非常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这话他已经说成了习惯,不论结果会是怎样。
尽管会头晕,安妮还是站了起来,转身去了盥洗室。她无法抗拒内心的渴望,她需要看到自己,她需要确定损伤的面积和严重程度。脑袋周围的绷带已经拆了下来,只露出了她脏脏的短发,为了能够缝针,它们两侧都被剃光了。像是脑袋上的两个洞。下巴下面也有针迹。今天,她的脸看起来更加臃肿了。就是这样,最初的几天,大家都跟她反复说着相似的话,说她的脸有点肿,是啊,我知道,您已经跟我说过了,但妈的没有人告诉我它到底有多肿!它肿得像个羊皮袋,整个脸都充着血,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人。一个女人被打成这样的脸让人联想到衰老,安妮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公感。
她用指尖摸摸自己的脸颊,这是一种沉闷的、蔓延开来的隐痛,像是永远不会退去了一般。
她的牙齿,我的老天啊,让她感到悲从中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这就像有人把她的一个乳房给切除了,她感觉自己是残破的。她已经不是她自己了,不再完整。他们会给她装上假牙,她再也不会有相同的知觉。
现在,好了。她刚刚进行完凶手指认工作,翻阅了几十张照片。她完全遵照他们的要求来做,表现得非常听话,很守纪律,如果看到她认识的照片,她就伸出食指。
他。
这一切会怎样收场?
卡米尔一个人没办法很好地保护她,但在面对一个决心要杀她的男人时,她还能指靠谁呢?
或许,只有想快点结束这件事的人才可以。像她自己一样。每个人都想结束悲剧,以他们自己的方式。
安妮抹掉眼泪,找着纸巾。擤鼻涕是个大工程,毕竟她的鼻骨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