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第20/41页)
随之而来的疼痛……安妮大叫起来,用拳头敲着洗手池,她的手指失去了脱开的夹板的保护,让她再一次大叫。但今天这叫喊是属于她的了,她拥有它们,没有人能来把它们夺走了。
第二次,还是用手将手掌里的酒精直接涂到脸上。安妮两手撑在洗手台边上,几乎要痛得昏过去,但她坚持住了。
然后,当疼痛减缓后,她用一张浸染酒精的医用纱布紧紧地贴在了脸上。当她把它取下来的时候,露出一道浮肿而丑陋的伤口,还在流着血。
会有一道疤留下的,它就直直地烙在侧脸上。如果是个男人,会被人猜测那是刀疤。很难知道留下来的会是怎么样的,但不难明白的是它再也不会离开了。
这是一定的。
如果必须用刀来把伤口加深,她会这样做的。
因为她想记得这一切。永远。
12:30
急救室的停车场总是满的。这一次,为了能够停进去,卡米尔不得不出示他的证件。接线员笑得像朵花,一朵差不多快凋零的花,但也多少能激起好感。
“怎么样,她得救了?”
就像是知道这对范霍文警官来说很重要,她皱起了忧郁的眉头:发生了什么事,这肯定给了您一次打击,对警察来说是一次失败,不是吗?卡米尔想摆脱她,但没有想的这么容易。
“那她的社保呢?”
卡米尔又走了回来。
“这不关我的事,但您知道,当一个病人溜走了而人们还完全不知道她的社保号码,以至于收不到她的住院费时,我可以这么对您说,上面是不高兴的。那些领导突击检查,有责任的或者没有责任的,一视同仁,我也不好过……就是为了这个我才问的。”
卡米尔点点头,我理解,一脸同情。这时接线员又接起了电话。显然用一个假名住进这里,安妮是不太能够提供出一张社保卡或保险卡的。这就是为什么他在她家也没有发现任何在其名下的文件。她一张也没有,至少在这个借用的名下是没有的。
他突然很想打给安妮,就这样,没有理由,就像是害怕要解决这件事却不靠她。他想对她说,安妮……
而他意识到她可能不叫安妮。在他的意识中,所有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东西都可以扔掉了,卡米尔不知所措,他连她的名字也失去了。
“您没事吧?”接线员问。
嗯,没事,卡米尔做出忧虑的神情,当想改变话题时,这样做是最有效的。
“她的档案,”他问,“她的医疗档案在哪儿?”
安妮是前一天晚上逃跑的,所有的东西都还留在楼上。
卡米尔表达了谢意。到了楼上,他仍旧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这件事,一点主意都没有。于是他踱了几步来整理思绪。在走廊的尽头,离那个原先的小候诊厅、而现在不知道被改造成什么大厅的地方还有几米,当时就是在那里面,他和路易当场想出了案情的第一要点。
他看着门把手慢慢压下,门扭扭捏捏地打开,像是一个孩子要出来了,既害羞又害怕。
这个所谓的小孩,比起和幼儿园来说,其实离退休更接近:出现的是于贝尔·丹维尔,大老板,部门主管本人,雪白的头发翘在头上,好像刚刚把卷发夹子取下来一样。他见到卡米尔的时候脸红得像朵牡丹。照常来说这里是不会有人的,这个厅不通向任何地方,不做任何用途,没有人会来。
“您在那儿干吗呢?”他问道,又生气又蛮横,随时准备咬人的样子。
您呢?这是他最想问的问题,但这不是一个好回答,他便装出迷路的样子。
“我迷路了……(更听天由命一点)我在走廊里走反了方向。”
手术师的脸由红转粉,没那么尴尬了,表情也恢复了正经的模样。他清了清嗓,然后以坚定的步子走进走廊。他走得很快,就好像急诊室刚刚召唤他了一样。
“您现在跟这里没关系了,警官。”
卡米尔小跑跟上,他处境不妙,鉴于他只能在情况允许的条件下尽量快地思考对策。
“您的证人昨晚离开医院了!”丹维尔医生继续说着,语气仿佛是针对他个人的指责。
“我也了解到了,是的。”
卡米尔想不到别的出路,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手机并松开手,它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就像一声家庭变故的警报。
“妈的!”
丹维尔医生已经在电梯旁了,他转过身来,看见警官背对着他跪着,正在捡起手机的零件。真是个蠢货。电梯门开了,他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