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旧年(第11/12页)

狄仁杰已料到他必是为许思翰的死而来,便先请李炜坐下,自己去关上堂门,返回来坐在李炜对面。看看李炜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狄仁杰笑问:“殿下两个多月前不是因家事返回长安了?记得我与汝成还是在醉月居为你饯的行。怎会如此巧合,许长史家一出事,殿下就重抵汴州了?”

李炜的脸微微泛红,他尴尬地咧了咧嘴,无奈道:“怀英兄,我也不必瞒你,一个多月前我返回了长安,并非为了家事。”

“哦?”

李炜点点头,又自嘲地摇摇头,道:“咳!我们这个家里的事,怀英兄,你都知道的,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国事?当今圣上龙体欠佳,帝后打算让太子弘尽快履行监国职责,既为圣上分忧,也让太子早得历练。李炜不才,列在圣上为弘挑选的若干辅助良臣中,两个月前被宣后不敢耽搁,立即启程返回长安,就是因为这个。”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地停下了。

狄仁杰不动声色,果然李炜自己又接着说下去,只是脸孔涨得更红了:“可就在十天前,我收到表妹敬芝的来信,说是姨父病重,令她焦虑万分。我看她信中言辞确实已六神无主,心中很为她担忧。于是……就私下和太子打了个招呼,来汴州探望敬芝。哦,我是昨天下午到的汴州。”

“原来如此。”狄仁杰含笑又问,“殿下既然是来探姨父的病,为何没有住在许府?”

李炜一愣:“你怎知我未住许府?”

狄仁杰坦然道:“殿下若是住在许府,今晨下官到达许府时,殿下应该会现身,有话在许府内谈,总好过此刻来闯刺史府。何况当时敬芝小姐还与许公子发生口角,殿下断不会置之不理的。”

李炜轻轻一拍桌子:“好你个法曹大人!真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唉!”紧接着又是一声长叹,李炜神色局促地道,“怀英兄,李炜这次来汴州没有打算久待,只是来看看姨父的状况,安慰一下敬芝,因而是私下向太子告的假,所以不愿惊动什么人。况且……”他稍做犹豫,还是道,“不瞒怀英兄,李炜对姨父向来没有什么好感,来汴州许家全是为了敬芝。这次我特地微服寄住在城西桃李坊内的迎宾客栈,就是不想让除了敬芝之外的任何人知道我来到汴州。假如姨父暂时没什么事,我也就是看看敬芝,待个两三天,还要赶回长安去的,哪里想到……咳,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狄仁杰眼波闪动,凝视着李炜道:“那么下官此刻就有个重要的问题,请殿下务必从实回答。”

李炜垂下脑袋:“呃……你就问吧。”

“是,我想殿下知道我要问什么。许敬芝小姐昨夜到今晨,是否与殿下在一起?”

李炜的脸立即由红转白,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坦承道:“是的,昨日我住进客栈后,就派人送信给敬芝,约她到客栈相会。她服侍完姨父的晚餐和汤药,便偷偷出府到达我处。当时天色已晚,里坊宵禁,她无法回府,所以就……”

狄仁杰喟然叹息:“难怪今晨突然由郁蓉代替敬芝小姐伺候许长史……郡王殿下,此中内情可不便向外人道啊。”

“谁说不是呢!”李炜心急之下,竟一把攥住狄仁杰的胳膊,“怀英兄,亏得是你接了这个案子,要不然这麻烦还真大了!总而言之,这案子必须速断速决,千万不能牵扯到我与敬芝的身上,否则敬芝的名誉受损,我擅离职守亦是罪过一件啊。”

狄仁杰紧锁双眉,摇头道:“这些倒还罢了,我担心的是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啊?还有什么问题?”

狄仁杰沉吟道:“殿下,依你之见,这起案件的凶手究竟是谁?”

李炜面露难色,支吾了半天,才道:“看上去郁蓉的嫌疑最大,可、可她毕竟是个才十七岁的女子,虽说平日里心高气傲的,但要说她会下毒杀人,我觉着不太像。但许家的其他人,也没理由要害死姨父啊。不好说,真不好说啊!”

狄仁杰道:“那么敬芝小姐……”

“啊?”李炜急了,“怀英兄,我方才说得清楚,昨夜至今晨敬芝都与我在一起,说起来她是最没有嫌疑的!”

狄仁杰冲他摆了摆手:“郡王殿下请少安毋躁,我是在想,假如没有你突然到汴州约见敬芝小姐,那么恐怕今天最大的嫌犯就不是郁蓉,而是敬芝了!”

“这……”李炜顿时语塞,狄仁杰则面沉似水,一字一句地道:“查案之道,历来有两个方向,一是从现场分析凶嫌的各种可能;另一个则是查找犯案的动机。这桩案子如果仅从表面来看,定郁蓉的罪是最简单的,从两方面都能说通,但是……恰恰因为郁蓉是临时代替敬芝小姐去伺候许长史,才令整件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蹊跷丛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