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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这么说,很可能是汉伯里杀死了甘波。杜戈尔和自己想要畏缩的本能抗争着。这是他第一次碰到杀手。他很奇怪,自己的畏缩竟然如此微弱。事实上,他意识到他唯一真正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全:一个杀手会在何地,为何种原因停止杀戮?

“他是我的导师。”他终于说话了,因为没有理由不这么做。

“真的吗?什么专业?”

这个场景太不现实了,令杜戈尔感到很压抑,好像他正在接受一个未来雇主的面试,或者和一个很难打交道的上了年纪的亲戚聊天。“中世纪早期加洛林王朝[3]对异教徒拉丁文学传播的影响。”这些话机械地从他的舌尖上滚出来,因为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大多数人一听到答案就转换了话题。

“甘波是研究这个时代的专家?”

“是的,我想是的。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我猜也是。当然,他对字体非常了解。”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汉伯里又喝了一大口威士忌,“你对这个学科也有一定的……了解?”

杜戈尔怀疑这次谈话已经来到了某个十字路口,汉伯里说起话来就像一个棋手在开局时牺牲了一两个棋子,结果证明这么做事关重大。他在回答前犹豫了一下,他需要小心翼翼地措辞。

“可以这么说:我对这个学科有一个整体上的把握,不过没有甘波那么厉害。我对卡洛琳字体有相当程度的了解。我知道去哪儿找资料。”出于一时冲动,他补充道,“我选这个学科,其中一个原因是它晦涩费解。某个专业的研究做得越少,越容易不费太大力气就获得足够的研究成果。你不必为太多次要的资料烦扰。小池塘里的大鱼。”

汉伯里若有所思地看着杜戈尔。“非常有趣。抽根烟吧。”他掏出一包带过滤嘴的法国下士烟。

他们一人来了一根。杜戈尔轻松地吸了一口刺鼻的烟。他竟然没发现自己这么需要烟。这次谈话停止了,第二轮谈话将在九十秒钟后开始,杜戈尔想。汉伯里在想什么?他很可能是凶手,知道这一点将令他,杜戈尔,成为事后从犯[4]。如果汉伯里试图把他牵连进去,他将冒很多无法想象的危险。可是,汉伯里要如何仅仅通过谈话将杜戈尔培养成一个罪犯?最简单的答案就是:不可能。杜戈尔能够想到的唯一结论是,他和甘波之间有共同联系——有关加洛林王朝的知识。现在看来,这一点似乎显而易见了。可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有人会因为掌握了这门知识而被害,而且凶手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立即接近另一个可以提供相关资料的人吗?

他本人对这件事的反应也令人困惑。他本该去报警,或者离开这里,而不是和一个有充分理由被怀疑是凶手的人把酒言欢。他很害怕,是的,但这是一种间接体验式的恐惧,就像看了一部好看的恐怖片——不,比那种恐惧更真实。在某种程度上讲,他认为最恐怖的是,他对这种行为和实施这种行为的人并无任何厌恶的情绪。如果他对自己说实话,他现在主要是好奇,而且还有一种无声的,但是一眼便知的兴奋感。毫无疑问,这种兴奋感和在刚刚被清空的腹部灌入一品脱啤酒无法完全脱离关系。

杜戈尔注意到汉伯里在按摩自己的手指,好像这个过程能给他带来快感。他的手保养得很好——修长优美,没有任何皱纹,也没有老年斑;他的指甲又大又方,显然是经过精心修剪的。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手指,仿佛它们是他抱在怀里的一只猫。看到这个情景,杜戈尔稍微有点心烦。

汉伯里又说话了,话音里似乎带着歉意。“你比一般的学生看起来大很多?”

过了一两秒钟,杜戈尔才将注意力放在悬摆在句尾的那个不显眼的问号上。汉伯里想了解一些背景情况,但又不想表达得过于生硬。

“我二十九岁。去年一个姨妈给我留了一点钱,所以我决定再读一个学位——反正是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没有助学金?你真有自我牺牲精神!”

换作五年前,听了这话,杜戈尔肯定会脸红,可是现在,他只是在内心脸红。“没有。我离开学校七年了,接受教育可能会给我的生活带来改变。”

“这之前你做过什么?”汉伯里公然显示了自己的好奇心,这一点令杜戈尔很惊讶:这有什么关系吗?无论如何,他不喜欢回答这个问题。

“哦,什么都干过,反正都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事。我经常去国外旅行,在图书馆上过班,还开过需要电话预订的微型出租车。”他说的全是真话,不过这些职业是经过细心挑选的,可能会迷惑听众。

采取攻势的时候到了。“你呢?你靠什么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