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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而不精。”汉伯里微笑着说道。杜戈尔隐约感觉对方也不喜欢这个问题。“这么说吧,目前我从事的是寻找失物的行业。甘波本来要帮我找一个东西,可是他在最后一刻食言了……这是我私下里和你说,他的这种行为给我们造成了很多不便。这只是一个小活儿,可是我的雇主为此支付了很多钱——一切都是正大光明的,不过也没必要向国税局提起。他接受了他们的条件,他们也接受了他的条件。本来是互利互惠的事,可是后来这个人变得很难对付。他很贪婪,你知道吗?”

杜戈尔怎么会不知道呢?他能想象钻进钱眼儿里的甘波,对一切视而不见。而且甘波不只贪财,还喜欢别人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希望整个世界都铭记他的形象。

“真的很愚蠢。”汉伯里继续说,“我觉得他没弄明白我的雇主到底是怎样的人。面对任何形式的威胁,他们都倾向于做出极为激烈的回应。”

用一个衣着考究的刽子手回应,杜戈尔想,拿不准的时候,就上绞刑。幸亏不到一英里远的一个二楼的房间里有一个沉默的见证者,否则他越来越难以把这次谈话当真。

“当然。”汉伯里若有所思地揪了一下自己的右耳垂,“我的雇主也觉得很尴尬。甘波为他们做的那件事虽小,但是很重要。而且,就像你说的那样,加洛林时代的文学晦涩难懂。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请你喝一杯——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有兴趣接手。”

两个人又沉默了。汉伯里引导谈话的节奏不紧不慢,这让杜戈尔很欣赏。现在汉伯里盯着他的杯子看,好像被杯子里的内容吸引了。他并不急于做什么,尽管上一个小时里发生的情况注定了这是一件急事。杜戈尔的脑中有很多选择,它们在互相撕扯:不可能,如果拒绝这个提议,汉伯里会不会把他当成危险分子?万一接受了这个提议,是不是结局更危险,不只是一个偶然同犯那么简单?他脱口而出:“这大概是怎么一个情况?你看,我得多了解一些,否则没办法作决定。”

“我的雇主要求甘波抄写一页中世纪的手稿,还得翻译一下,并核实日期和出处等。他说过,这种文字是卡洛琳字体。这个活儿对于你们这些了解专业知识的人来说很容易。如果你不知道‘&’这个符号的衬线[5],而且没时间把它找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想,发生的这一切和我没什么关系吧?”杜戈尔既是自言自语,又是在向汉伯里提问,可是汉伯里点了点头。其实要想出一个理由也很容易。也许汉伯里为黑市工作,有人把一份偷来的珍贵的手稿交到他手上,他想要一份像样的专家意见。其实,杜戈尔并不觉得自己已经到了那个级别。无论如何,这件事莫名其妙,因为窃来的中世纪手稿并没有多大的市场——当然,除非那个假定的销赃人早就找好了买家,而且这个买主并不严格按良心和道德原则办事。

汉伯里慢悠悠地轻声说:“我向你保证,没有任何危险,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别的什么人。而且,如果你干活麻利、值得信赖,我的雇主出手很大方。付现金,十英镑一张的钞票。”他一边说话,一边看着杜戈尔身上的那件破皮夹克,仿佛是在补充说明:“看你这样就知道缺钱花。”

是十英镑一张的钞票让杜戈尔打定了主意。有了钱,一切都变得可能,不必再搞什么学术投机了。他问汉伯里,他的雇主打算出多少钱。如果只是问一句“给多少钱”,好像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制造不和谐音。

“一千两百英镑。”汉伯里回答道,“货到付款,而且我们会付一笔小额定金。如果速度快,没准儿还有奖金。你能不能把手头的事都放下,专心用一两天的时间做这件事?”

杜戈尔点了点头。他几乎没听到这个问题。干一两天的活就能拿一千两百英镑的念头在他的脑子里游泳,犹如一幅诱人的海市蜃楼图像。他还欠着女房东两个月的租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姨妈给的钱已经缩减到两位数了。他的信用卡即将从一个好说话的朋友变成一个不留情面的高利贷者。阿曼达是一件昂贵的奢侈品。

这些想法使他不再怀疑汉伯里的动机,不再考虑他的雇主为了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会走多远的路。这些问题都与他无关,如果有关系,也只存在于他的良知里。对他而言,良知一直是一个乐于助人、顺从听话的器官。它不会帮助任何人把道德的幽灵引出来。

不管汉伯里说什么,一定是存在危险的。但是无论如何,他并不知道危险到底在哪儿。如果做事谨慎,警察就不会把他和汉伯里联系在一起,即便他们已经认定后者就是凶手。显然,汉伯里的雇主是危险人物,但是像甘波那么干,试图欺骗他们,肯定会令他们不悦。如果办事效率高,怎么会有危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