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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戈尔凝视着窗外。他们正穿过一个没有任何特色可言的村庄,以及烂泥海中一座由了无生趣的建筑物组成的岛屿。一块路标牌上写着:查尔斯顿·帕尔瓦。杜戈尔说:“如果汉伯里对李的性格的解读是正确的,那么金罐子确实应该存在。同时,他又暗示我们,李会用一种更加……清晰的方式警告我们离开。而且,我很怀疑——”杜戈尔感觉一丝讥讽悄悄溜进他的声音里,“李用完那些卡片后,是不是还有一大摞弗农·琼斯的名片供他使用。”

阿曼达噘了一下嘴,而后放声大笑起来。她的这种表现让杜戈尔感觉温暖。“好了,威廉,我们先去看看教堂吧。”

开出几百码后,杜戈尔意识到,她的妥协和笑声同样毫无意义。热情不复存在了。昨晚,阿曼达说出了要点——他们一致决定,在回家的路上要去一趟查尔斯顿·帕尔瓦。(别那么胆小,威廉。即便你不想……我也想有钱,那个老流浪汉死了,可是我们还活着,看在上帝的分上……)

李和泰纳也活着。

“不知道查尔斯顿·帕尔瓦是不是像刚才经过的那个叫马德格雷什么什么的村庄一样空空如也,”杜戈尔说,“反正,到了就知道了。”

“马德格雷伯恩汉姆。胡说,我们俩穿得多体面啊。幸好你穿了这件粗花呢的外套。我们看起来就像常去教堂溜达的游客。”

二月份去教堂溜达?杜戈尔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没说出声来。崭新的粗花呢大衣隔着他的衬衫都很刺人,并且剐蹭着他的大腿。

道路剧烈起伏,他们在没有任何预兆的前提下就来到了查尔斯顿·帕尔瓦。这个村子很小,他们一下子就开过了中心区,于是不得不折回十字路口。这里是这个村庄存在的唯一理由。路口的西北角有一家酒馆,阿曼达把车开进院子。

这个小客栈呈L型,名叫“伯恩汉姆武器”。呈不规则波浪形的房顶因为时间太久变成了绿色。小停车场里已经停了六辆车,也包括在路上超过迷你库珀的那辆旅行车。奇怪的是这个时候竟有这么多车,更奇怪的是,杜戈尔心想,竟然还有一辆长途汽车。

这辆长途汽车很旧,起初大概是做游览车用的。最近它被漆成了很土的紫色。车的一侧刷着几个亮黄色的大字:罗辛顿理查兹——旅行的唯一方式。车内空无一人。

他们四肢僵硬地从迷你库珀车里爬出来。欢迎他们的是一阵犬吠。带头叫的是一条猎狐梗,叫声是从旅行车的后座上传出来的。车的后窗上贴着一张纸,就在那条流着口水的猎狐梗的下巴前面:“用动物做实验是凶杀。”杜戈尔念道,他想,如果那条猎狐梗有这个本事,它也能成为凶手。

马路对面是一个商店,百叶窗紧闭着,在一排高矮不齐的农舍中,这是最后也是最大的一间。伯恩汉姆武器的斜对角是一间年久失修的小教堂。它大概是从一个土丘里,经历了一段漫长的、纯属偶然的有机生长过程后长出来的;大自然似乎已经放弃了做这个实验,只把它当成几个世纪前的一次败笔。

还有一幢建筑值得注意一下。它占据了十字路口的第四个拐角,是一幢整齐的安妮女王风格的房子,四周被没有装饰的、排列整齐严密的花坛和黑色铁栏杆守护着。这不禁让杜戈尔想起了大号的玩偶之家。

除了那几条狗,这里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或许所有的村民都住在由地方政府出资兴建的住宅群里,而那些房子隐藏在视线之外。

阿曼达迈步跨过停柩门[4]。杜戈尔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头发在肩膀上跳动,觉得这个村庄犹如一个演员尚未出场的舞台。

大门右边有一个布告栏。他们盯着那幅风化了的海报,去年七月,为了修复教堂的尖顶曾经举办过一场义卖会。杜戈尔抬头看着它。那场义卖会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低矮塔楼上的那个尖顶仿佛一顶印第安人的圆锥形帐篷,破破烂烂的。几块石板已经不见了,风向标弯成四十五度角。

另一则告示写在一张纸上,告诉他们这座教堂供奉的是圣图姆伍夫。“你看见了吗?”杜戈尔说,这个教区的神父是神学士H.B.布莱克神父,同时他也是向东五英里远的查尔斯顿·莫纳克罗鲁姆的神父,以及马德格雷伯恩汉姆的教区长。四旬斋[5]期间,圣图姆伍夫的礼拜仪式将在……由于遇到了倒霉事,这张纸的下半部分已经被撕掉了,只留下参差不齐的缺口。

“怎么叫这个名字,”阿曼达说,“我说的是那个神父。你想想别人会怎么笑话他,给铅笔装铅芯什么的[6]。”

杜戈尔推开门时,大门的合页发出痛苦的尖叫声。他们走上小径,穿过庭院。有缺口和裂缝的墓碑荒凉地堆弃在教堂周围的土丘上。这条小路通向教堂正厅北墙上开出的一个门廊,并从那里岔出两条小路,一条路环绕教堂,另一条路继续向东,通往庭院尽头一道生了锈的铁门,铁门两边是由杜鹃花和松树组成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