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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你这个傻瓜。”她低声说。杜戈尔顺从地退了回去。当然,她说的是对的,但是他不希望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瞬间无限延伸。马具房的百叶窗关着,杜戈尔看不见自己的表。他嘴唇发干。突然,他想起来得把望远镜摘掉。他小心翼翼地将望远镜放在窗台上,自言自语道,这一切已经不归他管了,全部取决于从船上找到的那卷尼龙绳、一块以前用来磨刀的圆形中空的石头,和一把生了锈的长柄大镰刀。

当他竖起耳朵,听到车道上的第一声发动机响时,令人费解的事发生了,他心里的恐惧竟然消失了。杜戈尔发现自己正在为他们的准备工作编目录。对细节的关注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圈套已经设好;另一扇门也已经上了闩;除了刚进门的那一小块地儿,马车房笼罩在深浅不一的黑色中;房门的合叶涂了油;刀也……

他听见门外有汽车的咆哮声。噩梦中的场景猛地跳进他的脑子里——一个吻部凸起的怪物毫无悔意地嗅着它的猎物。发动机减慢了速度——李一定到了房前的空地,车道在这里画了一个圈,又回到开始的地方,并在这座房子和通往马厩前院的马车房的外墙中间分出一条狭窄的岔路。发动机再次加速——音量比较低,这意味着在这条环绕马厩且布满车辙的小路上,李选择了挂一挡。建筑物构成的峡谷将噪声放大,咆哮声愈发愤怒和恶毒。

杜戈尔靠在门上保持平衡。他只要一动手腕,门就能猛地打开。汽车痛苦地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缓缓开进院子里。汽车突然熄火了,仿佛有人捅了它一刀。宁静延续成无限的威胁。野兽已经做好了猛扑的准备。

关车门的声音来得很突然,让人心里一震。杜戈尔换了一个位置来握活动扳手上那块冰冷的金属;扳手上已经沾了薄薄的一层汗。

接着又是一声响:另一扇车门也关上了,这次只是轻柔的“咔嗒”一声,好像做这个动作的人是为了对这辆车表示礼貌。

李不是一个人来的。

在恐惧的驱使下,杜戈尔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他的脑子像犯了躁狂症一般飞速地转动,仿佛有人在他的血管里注射了大剂量的安非他命。

这已经不是二对一了,李扳回了劣势。杜戈尔不可能再更改那个为他量身订制的计划了。事态如何发展完全取决于阿曼达。他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一厢情愿,想当然地相信李会一个人来,认为李相信他们是天真的。

李是个行家,带个人来当然是为了掩护他。有那么一秒钟,杜戈尔想逃,跑到什么地方去都行,这个世界以外的任何地方。但是他跑不了。出口被李和他的同伴堵死了。

外面有脚步声——靴子踩在铺有鹅卵石的院子里。从门口滤进来的光被一个阴影遮住了。他先是看到了李,接着是泰纳佝偻的身体。

李迟疑了一下,努力适应黑暗的环境。

“他们的车在这儿。”他平静地说,但离他只有五码远的杜戈尔却在瞬间有一种错觉,好像李是在和他说话。“配电器的盖子。还有别的东西。”

这么说,李想切断他们的退路,这意味着——当然,他本来也没打算守信用。两个人慢慢向马车房移动,泰纳在李的左边,离杜戈尔更远的那边。

也是离阿曼达更近的那边。

这时,传来一种类似吹口哨的声音,一股空气吹过。一个东西从远处角落阴影中的椽子上向站在门口的那两个人俯冲下来,速度太快,看不清形状。

在那个凝固的瞬间,杜戈尔看见李和泰纳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苍白,他们的脑袋猛地向左上方一抬,嘴巴像睡了很久才醒过来的人那样大张着。

杜戈尔的地狱引擎在运转。他的恐惧被骄傲吞没。

实际上,这是一个致命的钟摆。阿曼达蹲伏的那个地点和刚进门的地方中间有一根横梁,绳子的一头绕着那个横梁打了一个结。他们在长度经过精心计算的绳子的另一端拴了一块磨石,这是杜戈尔和阿曼达一起努力抬上去的。绳子从磨石的中心穿过,那里凿出了一个方形的洞,以前是用来托住提供动力的曲柄的。一把大镰刀绑在磨石上。刀就放在阿曼达身边,用一卷绳子控制着。她要做的是松开绳子,与此同时,用尽浑身的力气去推这块石头,以提高导弹的冲力。

当刀刃插入泰纳的胸口,他的锁骨和心脏之间的那个点时,轨迹戛然而止。看到这里,杜戈尔惊呆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发明能达到预期的效果。重击之下,泰纳被向后提了起来,惊愕中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受到阻力,钟摆停止画弧线,并向后摆去。泰纳垂在镰刀口上,他不成比例的四肢像被主人突然放开绳子的木偶一般悬吊着,敞着口的大衣随着从门口吹进来的微风轻轻拍打着。泰纳的脚垂在身后,摩擦力将晃动的钟摆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