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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刀刃碰到泰纳的身体之前,杜戈尔已经离开门后的那个藏身处了。当他的脑子还在用一堆艳丽的形象对泰纳与钟摆的相遇做出反应之时,他的身体已经盲目地向门口的那两个人影冲去。

李的注意力全在泰纳身上,等他发现杜戈尔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刚转过身,无意识地扬起胳膊想挡住那一击,活动扳手就重重地砸在了他没有任何遮盖的光脑壳上。他一下子跪在地上,在那儿无声地晃了几秒钟。接着,他的身体一瘫,倒在石板地上,头皮上冒着血光。

杜戈尔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哆嗦。为什么杀个人这么容易?

阿曼达哼了一声,没说话。他转过身,见阿曼达从椽子上落下来,踉踉跄跄地向他走来。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两具尸体就在离他们几码远的地方。杜戈尔发现他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也许过一会儿才会有。他只是稍微有点恶心。

“得把他们弄到船上去。”阿曼达向后退了一小步。

杜戈尔看着她,好像她说的是外语。接着,感官追上了语言,他点了点头。“过一会儿再说吧。等天黑了会更安全一些。搬运尸体有困难。把他们一直拖到停泊处纯属谋杀……”

他盯着阿曼达,惊讶于这些话竟然不假思索地从他的嘴里翻滚出来。然而,她大笑起来,他也跟着一起笑了。荒诞的感觉令人鼓舞。

突然,她不笑了。“马厩那边是不是有一辆旧的独轮车?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可以试试看,轮子能转就行。可以运两趟。”

杜戈尔悄悄溜回马具房,挑了大一点的那只手电筒。阿曼达跟在他身后。第二道门通向马厩的其余部分。他们走过空旷的散放圈[1],地上落了好几代的灰色鸟粪。独轮车在马厩的尽头,旁边放着一个压草用的石头辊子和一个脏兮兮的大画框,框是镀金的,里面没有画。后面,潮气凝结成的水珠在没有涂灰泥的墙上闪着光。

杜戈尔把手电筒递给阿曼达,接着把独轮车拉了出来。车架依然完好,尽管表面生了锈,车底下还有两个洞。车轮上包着铁皮。

他把独轮车推到凹凸不平的地面时,车轴摩擦支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轮子开始转动。

“没问题。”他说。

“可能有血。”阿曼达吞吞吐吐地建议道,“会从那些洞里滴到什么地方。打着手电筒也不一定看得见。”

“我们只要在船上过夜,在天亮之前完成最后的清理工作就行了。”

阿曼达表示同意,但显然没什么热情。

“都会解决的,亲爱的。”杜戈尔说,“今天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吧,找一个暖和的地方。还得干燥。”

他推着独轮车再次穿过马厩。阿曼达打着手电,在前方引路。到了马车房时,他不自觉地扫了一眼门边的那两个人形,死亡将他们以怪诞的方式深度冷藏。恶心的感觉又回来了,他把头扭了过去。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这时阿曼达刚从马具房里走出来。他发现她的眼睛因为震惊而圆睁着,他还记得与此同时李张开双臂倒在了他身上。

等他回头看时,李已经变换了姿势。他粗壮的四肢以迅捷、顺畅、精准的方式移动,仿佛这个动作他排练过无数次。他的右手从蓝色的防寒服口袋里伸出来,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自动手枪。与此同时,他用左肘撑住脑袋和肩膀,左手托住右手腕,枪口坚定地对准杜戈尔。V字形的瞄准器后面,李的那双球茎一般的眼睛全神贯注。这个男人用两个胳膊肘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再次一动不动——现在,他以静止不动的姿势毫不费力地控制了马车房。

李用一种声音打破了这种宁静,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杜戈尔咬住了下嘴唇,震惊之下,他甚至尝到了血腥味。

李“扑哧”一声笑了。

[1]可供马自由活动的一小块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