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吐鲁番:酒与火之歌(第4/6页)

但有一处遗迹截然不同,那就是位于古城西南角的一座佛殿。大殿保存完好。内部有一个巨大的中心柱,信徒通常绕着这个柱子转圈诵经。在佛教发展初期,佛塔是唯一的建筑形式,即在佛祖及其显赫弟子的舍利上面建起土冢,后期改为砖塔。朝拜者通常围着佛塔绕圈,来祭拜这些舍利,因此又增加了砖砌的走道和屋顶,这样朝拜者便可风雨无阻地来此祭拜。后来,佛塔本身演化成一根巨大的中心柱,基座的佛龛里供奉着佛祖的雕像。最终,佛教传入中国后不久,柱子被祭坛所取代,上面供奉着越建越大的佛像。同时,走道几乎完全取消。敦煌洞窟里面的佛殿就暗示了这种演变过程,但是在高昌,中心柱和走道的作用要明显得多。我和芬恩在故城西南角的佛殿中绕着柱子走时,不禁感觉我们是在沿着玄奘的足迹行走。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对遗址失去了兴趣。沙子太深,走起来很费劲。终于,导游把我们唤回面包车上,该往前走了。但没过几分钟,面包车又停了下来。这里没有遗址,只有坟墓,阿斯塔那古墓群。“阿斯塔那”在维吾尔语中的意思是“首都”,这些坟墓里埋葬的都是5世纪到10世纪期间高昌都城中的精英人物。古墓群所在的位置一带相当于中国的“死亡之谷”或“死亡之海”。这里降雨稀少,只比月球上多一点。极度干旱的气候条件有助于埋葬的尸体保存完好,甚至有些尸体在被发现时,其瞳孔还依稀可见。考古学家不仅发现了尸体,还发现了各种各样的文物——衣服及做好的食物(包括饺子和面饼)。这为我们了解1500年前丝绸之路沿线居民的物质生活状况提供了相当详细、完整的记录。

高昌故城之残垣断壁

这里共发掘出五百多座古墓,其中有3座对公众开放。当然,地面上没有什么可看的。我们必须沿着窄窄的阶梯走到约6米深的地下,四处漆黑一片。管理员似乎没兴趣开灯,除非来了旅游团,而且是聪明一点、能付出一笔可观小费的旅游团。这里毕竟是丝绸之路。在三号墓的入口上方,一块牌子记录着当地一家旅游公司慷慨捐赠了5000元人民币,大约有1000美元,这或许能保证这家公司终生免费使用照明设备。幸好,我们和芬恩没忘带手电筒。

墓中出土的大多数文物都被运到了位于乌鲁木齐的省博物馆,这里只剩下几具保存完好的尸体和几幅壁画。其中一幅壁画尤其值得一提。画中一男一女,分别用一只手臂搂住对方,另一只手中各自拿着指南针和木匠用的直角尺。他们的下半身也互相缠绕在一起,不过不是人形,而是两条蛇身——或者是龙身。自然,这幅画背后也有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混沌初开,分裂为阴和阳,阴阳再分,不久就出现了第一个生灵。他的名字叫盘古。盘古竟然是世界上第一个工作狂。他一踏出宇宙的子宫,便捡起一把锤头和一把凿子,挥舞了18000年,开天辟地,创造出了我们所居住的世界。然后,他便倒地而死。

但是盘古死前生出了一对双胞胎,半人半龙。他给男孩取名伏羲,给女孩取名女娲;尽管他们是兄妹,却结为夫妻,生育了龙的民族,我们称之为“中国人”。这就是他们俩的画像为何有时出现在中国人墓葬的墙壁上,甚至远到丝绸之路。

看过了该看的,我们回到地面,赶回吐鲁番。在约翰咖啡馆吃过午餐后,一日游继续。这一次,我们往城西行驶30公里去看另一个遗址——交河故城。我们到那里的时候,每天降临吐鲁番的下午风刚刚刮起。

“交河”意即“河流相交之地”。但是这里只有一条河,那就是牙尔乃孜河。牙尔乃孜河在遗址北边分流,两公里后,它的两条支流在遗址下方交汇。遗址位于一个树叶形的风蚀黄土岗的顶部,黄土岗的两边是高约30米的峭壁,一般人要想登上顶部只能走一条从河流交汇处起始的陡峭的小路。我和芬恩出发后不久就不得不停下来,拿一条大手帕蒙在脸上,以免黄土岗上扑面而来的飞旋呼啸的沙土被我们吸入口中。

因其天然御敌及接近水源的地形,黄土岗为吐鲁番地区的早期居民提供了绝佳的庇护地。2000年前当汉人初来此地时,交河已经是一个小王国的都城,其财富可敌高昌,而交河也因处于高昌的阴影下而历经兴衰。和高昌一样,交河也于13世纪被蒙古摧毁,从此这里便只有漫天呼啸的狂风。

交河故城遗址

由于地理位置受限,交河未能像高昌一样发展壮大,人口从未超过五六千,只有高昌的1/10左右,但它却是丝绸之路上那一地区最繁荣的城市之一,其遗址保存程度也好于它的东部邻居——高昌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