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抚躬自问 痛定思痛(第14/18页)

另外,政府还发行过一种美金储蓄券,购买者多为华侨爱国人士。此券到期应以美金兑现,孰料到期后,宋先生却不给购买者兑现了,这是一种赖帐的行径,使政府又大失一次信用,实在太没道理了。从此以后,华侨对政府亦失了信用,真可惜,大陆沦陷后,冀朝鼎被毛任为财政部重要职位,可以为证。

以上两项金融缺失,再加上法币与伪币不合理的悬殊兑换比率,无异使富者变穷,贫者愈加穷困了。这都是冀朝鼎替宋出的坏主意,复因蒋公太相信宋子文,故我屡次针对以上缺失提出建议,也未予採纳。从这些事实看来,可以说在抗战胜利后,我们每一步棋都走错了。

检讨起来能怪谁呢?每桩大事都是总裁或最高国防委员会最后决定的。现在回忆这些痛苦的经过,太难说了,谁该负责呢?当然我们不能把责任推给总裁一个人。王世杰先生掌理外交,其最大的失败,为答允马歇尔将军来华调解之一事,使我军事受外交之牵制而误时机,其害太大!

平息上海金融风潮及成立经济改革委员会

宋子文先生这个人对国情不了解,书信都用英文写,如他所决定的抛售黄金措施,便大遭人非议。孔祥熙先生卸任时,移交给他很多黄金,白银也不少,所以导致其抛售黄金,此一决定是很糟的事。这时举国金融经济很乱,人心惶惶,上海反对宋子文的声浪很大,工会罢工,商会罢市。总裁乃派我到上海,设法平息风潮。

我到上海后,邀工商社会人士进行调解。他们说:宋子文先生的做法很乖张,不合乎我们的国情,如此下去不得了!我当即表示:大家要冷静,我们慢慢想办法。我并向上海各界人士发表演讲,讲的是:「三民主义的经济政策应该怎么样」。大意是说,外国人在上海经营银行,其制度是特别重视商业,他们把我国农产品以廉价收购运回本国,加工后再以高价工业品卖给我们。这可用三句话说明外国银行在我国的经营政策,那就是:「不管农业,敷衍工业,特重商业。」但我们应採取的金融政策则不然,应该是扶植农业,提倡工业,顾及商业而不能以商业为中心,三民主义的经济政策应该是这样。因此,我批评现行经济金融政策,是不合乎三民主义要求的。

演讲后的第二天,中央日报等各大报把我的讲词刊出来。那时宋子文先生为行政院长兼财政部长,听到有这样一篇文章后,令当时任行政院的秘书长蒋梦麟先生,带了报纸到庐山向总裁告了我一状,说我指摘他的金融政策不当。

总裁当即打一电报给我,他很客气的说:「立夫兄!你对金融有什么意见可向我说,不要对外发表。」于是我拿着那篇文章去找宋先生。我说:「子文兄!你看我的文章是骂了你呢?还是帮了你的忙?请你花十分钟仔细看一遍(他看中文是很吃力的)。」他看了后说:「你没骂我呀!写得很好嘛。」我说:「在我的演讲中,我仅说明过去几十年,金融政策是抄袭外国而仅注重商业,于我国的需要不相合,而建议以后金融政策予以彻底检讨,加以改革,这是替你解脱的,不料却引起你对我的误会,我要离开上海回南京了。」

他说:「你别走,明天我请上海金融及工商各界负责人在中央银行开会,特别请你发表演说。」以宋氏骄傲的个性来说,这简直是破天荒的大事。我说:「回南京我的票都买了,已不能再耽搁。」但经其再三恳切的挽留,我也只好把回程票退了。

宋氏连夜邀请上海金融、工商等各界领袖共二十余人,翌日在中央银行开会,我演讲时仍强调日前我所讲过的三民主义经济政策,并指出目前我们所推行的金融制度,是帝国主义者侵略中国多少年来带来吸我们的血的制度,极不适合我国的需要;这当然非宋院长的政策,但今后望其能针对积弊改革,代之以三民主义的经济政策。

我的演讲历时四十五分钟,宋氏始终很虚心的坐在主席位子裏听讲,据人告我,宋子文先生如此耐心的听人讲话,是罕见的事。我讲完了,他并询问大家有无意见。他即席指出:「立夫先生讲的很有道理,希望大家要共同研究。」我在演讲中还强调:「我非学政治经济与银行学,只是站在一个三民主义信徒立场,希望改革现行金融制度,以适合国家社会之需要而已,相信宋先生必有此魄力去大力改革。」

我平息上海罢工罢市反对宋氏风潮后返回南京。待总裁自庐山归来,我即写一报告历述上海见闻以及平息风潮经过给总裁,并指出此事件暂时虽已无问题,但目前我国金融政策已届危险边缘,亟应研究改革。总裁看了我的报告后,当即命令成立一「经济改革委员会」,且令我担任主任委员,刘健群副之,而宋子文先生也是该会委员之一,另有学者专家多人参与。宋氏按时出席开会,在他这位一向骄傲的财经专家来说,是颇不容易的事。嗣经拟订一经济改革方案并依法定程式通过,在我赴美考察民主制度之前呈给总裁交由财政部门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