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长孙无忌尽失权柄(第7/13页)
李治听说放的都是八九品小官,果然没有大动肝火,却不免训斥一番:“你真不给朕做脸!堂堂宰相纳贿卖官,此事若传扬出去或被御史劾奏,莫说你没面子,连朕都没意思!”
“臣有罪,臣知错了……”李义府连连叩首,心里却松口气——看来受贿之事少有人知,必是近臣在皇上耳边嚼舌根,这耳报神会是谁呢?
“哼!”李治白了他一眼,“罪不罪的钱已经收了,朕还能叫你吐出来?你不害臊,朕还得顾颜面呢。暂且饶你一遭,若有下次严惩不贷!今后吏部选官之事不用你管,由吏部侍郎刘祥道负责。”这就算过去了——李义府好歹是他亲手提拔的第一个宰相,若闹得罢官获罪岂不是自打自脸?李治必定要回护,摘掉他选官的权力就够了。
“谢陛下开恩,臣再也不敢了。”李义府一脸诚心悔过之态。
李治脸色稍显缓和,似是教训,又似延续方才中断的话题:“你牢牢记住,富贵只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实心任事有益社稷才能保得长久富贵,若一味取巧终有黔驴技穷之日,好好干自己的事,莫要整天蝇营狗苟。朕的意思你明白吗?”这番话明显是恫吓,该把心思放在政务上,不要妄想打击无忌以邀宠,若再行为不端我先办了你!
“明白明白……”李义府自然满口应承,又赌咒发誓一番,这才辞驾而去,心里却暗暗思量——究竟谁告了我的状?眼下能跟皇帝说点儿私话的也没几人。韩瑗、来济、于志宁未被降罪已属难得,绝不敢多言;李除了军务一概不问,从不管闲七杂八的事;薛元超跟我是朋友,不会卖我;许敬宗这老家伙精明得很,我一直当老前辈那么恭维,也不至于害我。既然这些人都不可能……必是杜正伦那老儿!
李义府前脚刚走,媚娘便自内室而出:“其实他的话也有道理。”
“你都听见了?”
“嗯。”媚娘一直在等机会进言,这会儿见正是时候,缓缓坐到李治身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万不能掉以轻心。”
对媚娘,李治就没什么可避讳的了:“朕何曾不留心?不过也不便逼人过甚。过去的事就算了吧,只要无忌不图谋复起,朕也没必要揪住不放。”
媚娘满心皆是方才寺门外那场不快,哪里肯依?不忿道:“当初他何等嚣张跋扈,大权尽在其手,又勾连宫闱,哪将你视为皇帝?”
“朕以德报怨,求个宽仁之名。”
以德报怨可不是武媚娘的人生信条,她奉行的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她轻轻拉住李治的手,满脸急切道:“仁义不可加之以豺狼,他当初行事凶恶至极,何曾留有余地?你实在太善心。需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李治却嘻嘻一笑:“如今除了你,谁敢往朕身上骑?昨儿……”
“去!”媚娘脸一红,丢开他手,“提这个作甚?”
“好歹他是朕的亲舅舅,外甥逼舅好看么?老君曾言‘治大国若烹小鲜’,百姓人家也有息事宁人之理,和和气气,持盈保泰,日子一长舅舅在朝中那些势力就慢慢消解了。朕现在求的是个‘稳’字,若整天斗来斗去,还做得成什么。”
“你只知自己之事,焉知他背后不曾谋划什么?他还跟那个和尚嘀嘀咕咕呢!”说着媚娘朝外瞥去,却已不见长孙无忌,只窥基一人在廊边。
李治见她纠缠此事,缓缓起身,点手唤过侍立门外的王伏胜:“你去问问窥基和尚,方才太尉与他说些什么?”
王伏胜办事很麻利,不一会儿就跑回来,回禀道:“太尉是询问尉迟老将军身体如何。他听闻老将军近来在招养方士炼丹,所以嘱咐窥基大师,若得空去劝劝老将军,不要服丹。还说先帝当年的风疾并不重,皆因服丹所害,崔敦礼的病八成也是坏在这上面。”
李治挥袖屏退宦官,转而笑道:“不似你想的那般吧?他关心的不过是昔日老友,尉迟恭致仕在家十多年,他们之间能有什么阴谋?聊聊病情而已。”
“病情?”媚娘冷笑道,“我看他心里有病,无端提先帝服丹之事做什么?定是对陛下不满。试想先帝若非服丹早亡,咱俩的事有个一差二错泄露出去,陛下还坐得上龙位吗?还有,若不是崔敦礼抱病在身,他缺了条臂膀,废立之事只怕仍有变数。他明明是憾、是怨、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