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长孙无忌尽失权柄(第9/13页)

“那倒不是……许敬宗虽是难得的人才,但若用之恐为天下君子所笑。别的且不论,就说流放许昂这件事吧,其实你我说穿了还不是子通父妾?他许某人倒好,一边帮我废立皇后,一边又大义凛然状告儿子乱伦,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媚娘又忍俊不止,却马上扮作一脸正经:“陛下不是已颁下诏书了吗?臣妾名正言顺,可是先帝赐予陛下的。”

李治苦笑道:“话虽如此,那又瞒得了谁?青竹汗毕,无可抵赖。只怕你我注定要被人私底下骂作无耻之人喽!”说着伸手欲摸她鬓发。

“别闹,这可是佛门净地。”媚娘轻轻避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说正经的,许敬宗即便德行有亏,办事还是很得力的,我倒觉得他可以一用。”

李治瞧她不解风情,把手缩了回来,蹙眉道:“朕让他待诏武德殿,其实已是重用。”他岂不知媚娘藏着私心?不过那也无伤大雅,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不想挑起矛盾。已有一个李义府,许敬宗更是智谋深沉之人,身为南方士人被无忌等人压制已久,此人一旦上台能不与关陇之人掐起来吗?那便与和解的意图背道而驰——问题其实又绕回来了,李治欲含糊了事,媚娘却不愿养虎遗患。

媚娘仍振振有词:“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难成。再说他在弘儿当太子的事上也出过力,怎可以薄待?今有功不赏,将来谁还甘心为陛下效力?吴起杀妻求将,陈平盗嫂受金,不也是难得的名臣么?魏徵一生五易其主,终成亢直之臣,可见在君不在臣,若非大智之主,焉能驾驭特立独行的奇才?”

翻来覆去说了一堆,李治却只淡淡地道:“朕再考虑一下,此事你就别费心了。”

媚娘见他已有不耐烦之意,马上闭口——凡事欲速则不达,男人最烦的就是女人在耳边唠唠叨叨,何况李治现在已是真真正正的天下第一男人。即便她与这个男人相濡以沫、同甘共苦,也不敢随便触犯。她现在的一切说穿了都是李治赐予的,如果被厌烦,即便外面都是帮她的宰相又有何用?呵护好夫妻之情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外朝那些事,她心里有数,树欲静而风不止,早晚雉奴会想到她的话,顺从她的意思……

两人对坐一时无语,媚娘低头摆弄着裙带,过了好一阵子才忽然打破沉默:“近日臣妾总觉腰背酸痛,又吃不下东西,好像又怀上了。”

“真的?!”李治眼睛一亮,把方才的不悦都抛到九霄云外。

媚娘嫣然一笑:“虽不确然,但觉得有几分像……”

“好!好!”李治乐不可支,一把揽她入怀。

媚娘又将他轻轻推开,嗔怪道:“这里是佛门净地,阿弥陀佛。”

李治哪管这许多,一脸憧憬道:“你再给朕生个儿子。”

“你怎知一定是儿子?咱们已有两个,我倒希望是女儿。”媚娘不禁想起两年前夭亡的小公主,要是女儿还活着该多好。

“朕偏就知道!刚刚改元为显庆,若再生儿子,朕就给他起名叫李显!”李治难耐喜悦,哪还管什么佛门净地阿弥陀佛,竟在媚娘唇上重重吻了一口……

四.龙袍虱窜

经御医诊脉,媚娘确实怀孕了,李治又是好一阵兴奋,宫廷上下却随之紧张起来。无论媚娘以前生过几个,都是以昭仪身份,如今她是正宫皇后,岂可同日而语?太医、尚药天天围着,宦官宫女更是比平日留心百倍,稍微咳嗽一下就又是捶背又是摸脉!

媚娘本人倒不甚挂心,经历过三次生育,也不再为此大惊小怪;没两天她就觉得烦了,不仅挥退多余的宫人,还向李治提议,要举行一次亲蚕礼——皇家祭祀繁多,祭天、祭祖、祭社稷乃至日月星辰各种神灵,按规模不同又分大祀、中祀、小祀。这所有祭祀中皇后主祭的只一项,就是亲蚕礼。据《周礼》记载,天子亲耕以供粢盛,皇后亲蚕以供祭服。天子是天下男子之表率,亲耕以劝农;皇后则为天下女子之表率,也必须亲蚕以劝桑。故而亲蚕是皇家祭祀中的重要大典,仪式很隆重,在季春三月举行;但这项祭祀也格外繁琐,要到北郊搭行帐、采桑台,经过斋戒、祭神、馈享、采桑等多个步骤,劳师动众辛苦数日,所以极少进行。大唐自贞观九年长孙皇后躬行亲蚕之后,整整二十年再未举行过;其间李治也觉得不合道理,曾于永徽三年命王皇后搞一次,但一则王皇后嫌麻烦,二则那会儿正与媚娘闹得不可开交,竟不予理睬,李治也懒得与其纠缠,最终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