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在这里转弯(第2/5页)
中国古代没有严格的国家与世界的概念区别。《诗·小雅·北山》中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诗·大雅·民劳》中说:“惠此中国,以绥四方。”在他们那里“中国”即天下,天下即“中国”。
春秋战国时中国主要处于内部竞争时期,也没有形成完整的对外观念,所以齐国孙武可以跑到吴国去当将军,苏秦也可以身背六国相印。
当秦统一中国后,中国原有中央王朝和诸邦并列的格局被统一国家取代,中国结束了内部的斗争,眼界开始调向外部世界。从此世界只有一个中国,之外无国,只有族,即蛮夷。《后汉书·鲁恭传》说:“夫夷狄者,四方之异气也。蹲夷踞肆,与鸟兽无别。若杂居中国,则错乱天气,污辱善人,是以圣人之制,羁縻不绝而已。”季布说,“夷狄譬如禽兽,得其善言不足喜,恶言不足怒也。7”贾谊8言,“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蛮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崇汉抑夷的民族思想奠定了中国后来“天朝上国”地位的基础。
汉武帝时期,通过几次大规模对匈奴用兵,取得对匈奴的决定性优势,大汉王朝在东亚地区的领先地位得到巩固。
汉的强大,迫使周边国家不得不承认中国的优越地位,向中国进贡:公元前124年,“宛王蝉封与汉约,岁献天马二匹”9;西汉昭帝、宣帝时期,西域三十六国“修奉朝贡,各以其职”10;东汉建武二十年(公元44年)秋,“东夷韩国人率众诣乐浪郡内附”11;东汉中元二年(公元57年),“东夷倭奴国王遣使奉献”12。
隋朝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战绩彪悍的朝代,不仅统一了分裂三百余年的乱世中国,而且远征突厥,使其分裂成东西两部,灭吐谷浑、琉球等国,收其地为州县,又与靺鞨、铁勒、室韦、契丹等民族开战。伴随强大武力的是天朝体系的重建,中国为宗主国,周边国家为附属、藩属国,对中国称天朝宗主国,从此,中国在东亚地区的领先地位就没有动摇过。
1371年,明太祖朱元璋明确规定了安南、占城、高丽、暹罗、琉球、苏门答腊、爪哇、湓亨、白花、三弗齐、渤泥以及其他西洋、南洋等国13为“不征之国”。由此确立的朝贡体系成为东方世界通行的国际关系体制。在这个体制中,中国的中央政权成为一元中心,各朝贡国承认这一中心地位,构成中央政权的外藩。明朝时期,无论是朝贡国的数量、地域分布,还是朝贡的频繁程度,都远远超过前朝,并相应建立起一套与天朝观念相关的完整规范和制度。
公元1405-1433年郑和下西洋航行路线图
天朝上国,是中国任何一代皇帝都想要追求的一种自尊与自大,也能使中国人找到国家荣誉感。梁武帝萧衍时期,朝贡往来兴旺,“自梁革运,其奉正朔,修贡职,航海岁至,长于前代矣”。14梁书》的作者姚思廉对此满怀赞誉,“高祖以德怀之,故朝贡岁至,美矣。”151370年(洪武三年),明朝才立国不久,朱元璋就迫不及待地接连派两批使节诏谕各国,前来朝贡,“以朕仿前代帝王,治理天下,惟欲中外人们,各安其所。又虑诸蕃僻在远方,未悉朕意,故遣使前往谕,咸使闻知。”161416年(永乐十四年),在柯枝国17来贡时,明成祖朱棣不免有些洋洋得意:“朕君临天下,抚治华夷,一视同仁,无间彼此。推古圣帝明王之道以合乎天地之心,远邦异域咸欲使之各得其所。盖闻风而慕化者非一所也。”18
其实,天朝制度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作为中国处理邻邦国际关系的一种原则,它强调的是天朝宗主国对藩属国的保护义务,藩属国要向中国“称藩纳贡”。用现在的眼光来看,“称藩纳贡”本来应该是一种让朝贡国感觉到负担而让中国得到实惠的制度要求,但是有趣的是各藩属国总是乐于来华朝贡,这归因于中国长期以来实行的“厚往薄来”的朝贡原则。中国统治者为了显示自己作为“天朝上国”的富有与大度,总是对朝贡者给予大量的赏赐,其价值远远超过朝贡者所进贡的物品,所以不但不是朝贡国的负担,反而成为中国的负担。因此,在现实中,有时中国统治者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不得不对各国来华朝贡的时间和规模作出种种限制和规定。
有鉴于此,有人指责天朝体系和天朝观念是“图虚名而招实祸”,中国为了实现自己天朝上国的虚名不得不担负保护藩属国的义务,这使得本来的权利义务关系变成了事实上的单方强制义务关系,所以即使是清朝在两次鸦片战争后还得出兵援助朝鲜、越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