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宋徽宗的浪漫生活(第9/17页)
为此,大艺术家徽宗皇帝发布了一系列诏书。他先是下令,天下碑、碣、榜、额,凡是苏东坡书写的,要全部销毁;又将苏洵、苏轼、苏辙父子三人及苏门四学士黄庭坚、张耒、晁补之、秦观以及马涓等人文集、范祖禹的《唐鉴》、范镇的《东斋纪事》、刘攽的《诗话》、僧文莹的《湘山野录》等书的印版悉数焚毁;在蔡京的怂恿下,皇帝进一步下诏,焚毁苏轼的《东坡集》并后集印版;毁掉司马光、范纯仁等人的画像。司马光的伟大史学著作《资治通鉴》也在焚毁之列。
当时,负责销毁《资治通鉴》及其印版的是蔡京的弟弟蔡卞、薛昂与林自等人。太学博士陈莹中知道消息后,特意在太学考试出题时,引用了徽宗的父亲宋神宗为该书写的序文。这位林自不学无术,没有读过《资治通鉴》,不知道神宗皇帝真的写过这篇序文,于是跑去向陈莹中兴师问罪:“神宗皇帝怎么可能写这篇东西?”陈莹中反问:“谁敢说这是假的?”林自含糊了,说:“即便是真的,也是神宗皇帝年幼时写的作文而已。”陈莹中问他:“你的意思是说:天子的圣人之学不是得自天性,还有少年、成人之分?”这回,林自真的没脾气了,回去悄悄告诉蔡卞。蔡卞也不敢下手,密令太学将印版束之高阁,从此不敢再提销毁的事儿了。这样,今天的人们才有机会读到这部不朽的历史巨著。
苏东坡的诗文恣肆汪洋,意境高远。文人骚客们爱不释手。崇宁、大观年间,朝廷悬赏重金禁止他的诗文,最高时赏金达到八十万钱,大约相当于今天的十多万元人民币。结果,反而使苏东坡的诗文成了民间相互夸耀的宝贝。读书人如果不能背诵苏东坡的诗文,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其他人会认为此人没有品味,俗不可耐。有一位政府高级官员,甚至为此还发了大财。
这位具有天才的经营意识和商业头脑的官员,名叫苗仲先,当时担任徐州太守。苏东坡曾经在徐州建有一座名楼,起名叫作黄楼。苏东坡的弟弟苏辙为此楼作赋,碑文则由苏东坡亲自书写后刊刻。在禁绝销毁运动中,徐州的地方官员们不忍心毁弃,将这块碑投于护城河的壕沟之内,并将黄楼改名为观风楼。等到富室与官宦人家以收藏东坡诗文墨迹相夸耀时,苗太守灵机一动,命人将石碑抬出,日夜赶工摹印,得拓片数以千计。忽一日,太守下令:“苏氏之学,法禁尚在,此石奈何独存?”下令立即击毁。结果,该碑文摹本市价倍增。苗太守将这些拓本带到京师,不几日便全部售罄。太守立即成为一方巨富。
在苏东坡的家乡四川,民间甚至流传了一句谚语,说是:“苏文熟,吃羊肉;苏文生,吃菜根。”不熟悉苏东坡诗词文章的读书人,只能吃菜根。由此可知宋徽宗君臣施政与民间舆情的反差之大。
逝者已矣,他们亲属子弟的命运则变得相当悲惨。崇宁年间,徽宗多次下诏,凡奸党子弟,不管有无官职,均不得在京城居住,不准擅自到京师来,不准在京师及京师府界任职;后来又规定,宗室子弟不得与党人子弟联姻,已订婚尚未举行婚礼的,必须解除婚约;党人五服之内的亲属,均不得担任近卫官职。知情不报者处斩。此外,在科举考试和官吏录用晋级等方面也有不少歧视性的规定与做法。
以今天的眼光看回去,应该说,在任何时代任何国家,这种做法都带着一股强烈的不祥气息。在世界范围内,很难找到由此导入良好结局的事例。
蔡京辅佐宋徽宗出尔反尔的第二个轻佻举措,则是分门别类地治罪那些在皇帝的鼓励下,上书言事的人们。
我们记得,徽宗初政时,曾经发布过一份诏书,鼓励、号召天下人畅所欲言、言者无罪地品评朝政。在此之前,徽宗的同父异母哥哥宋哲宗在位时,也曾经发布过一份让天下人上书言事的诏书,献言者数以千计。结果,后来,哲宗君臣断章取义地摘录这些上书,凭只言片语整治上书者,搞得人们怨声载道。宋徽宗为了解除人们的顾虑,下令撤销了专门在臣民上书中罗织罪名的编类臣僚章疏局,使人们相当感奋,有五百八十多位官员和八百多位布衣平民上书言事,为国家发展出谋献策。结果,同样仅仅一年多一点时间,同样言犹在耳、墨迹未干,徽宗皇帝便尽反前言,将所有奏章和上书交给蔡京、蔡攸父子、他们的门客强浚明、强渊明兄弟,再加上一位不错的学者叶梦得,由这个五人小组根据上述文书中的内容与词句,决定如何处置这些上书言事者。
《宋史》记载说:强氏兄弟与叶梦得和蔡京结为生死交,共同策划了元祐奸党案和此次的上书言事案。在上书言事案中,上述五人“同己为正,异己为邪”,把这些上书言事者分别划分成了七大类:正上、正中、正下、邪上尤甚、邪上、邪中、邪下。其中,仅五百八十多位官员里,被列入“邪”字一榜中的,就有五百三十四人。进入“正”字榜的,只有四十一人。其中,“正上”一等的六人,包括了那位为皇帝画“爱莫助之图”的邓洵武。而监察系统和政务系统中,凡是与蔡京有过节的人,几乎一网打尽地被列进了“邪”字榜中。史书记载认为:以此为发端,从此形成北宋末年的党人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