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6/7页)

王富贵见杨金旺不说话,转身向走向门口,挤在门口的土匪急忙分向两边让开一条道。他走出马群英的房间,看着跪倒一片的土匪,将他那老婆嘴左右包了包,“倏”地一下将衣襟向后一扒,双手按在腰间的盒子枪上,拉着脸问:“谁看到大当家的了?”

“俺!”

“俺看到了!”

“俺也看见了!”

“俺看见大当家的在医药房前,俺一叫,大当家的就跑了。”那位第一个看见王金凤的土匪说。

“俺看见大当家的从医药房往这边跑,跑得可快了,一溜烟儿就跑进了屋里。”

“俺也看见大当家的跑进屋里了。”

……

王富贵凶神恶煞地拉开架式,本来想问一声,若没人承认,他就骂两句“装神弄鬼”;若有幺儿[1]俩人承认,他就表扬他们对大当家的感情深,想大当家的,眼睛走花了。谁知道“哗啦啦”一大片都说看到马群英了。他看了众土匪一眼,将那“地包天”的下巴向前送了送,阴着脸悻悻地说:“真是活见鬼了。”

“肯定是大当家的阴魂不散,回寨子里看呢。”那位第一个跪在地上磕头土匪说完,又磕着响头哭着喊:“大当家的,您就安心去吧。俺肯定会跟着二当家的好好干的!”

王富贵听到那土匪说马群英阴魂不散,立时就起了一身麻星子,后背冷嗖嗖的,刚想开骂,又听到那土匪喊“俺肯定会跟着二当家的好好干”,心中涌上喜悦之情。这是马群英死后他希望听到的声音啊,好小子,老子会奖赏你的。他心里这么想,眼里却扫向大家,他要看人们的表情,看谁拥护他谁反对他。他不知道,说这话的小土匪正是怕他加害才这么说的。

众土匪看那个土匪哭马群英还不忘拍王富贵的马屁,遂都跟随着哭喊:“大当家的,您就放心去吧,俺会好好听二当家的话的。”

“大当家的,您就放心走吧,二当家的会带好咱忠义寨的。”

“大当家的,您安息吧,有二当家的和三当家的在,忠义寨不会垮。”

……

“中了中了,大冷天的,大家别在这里跪着哭了,都到聚义厅去,给大当家的多上根儿香,那里暖和。”王富贵心里乐,挥着手恨不得将那前凸的下巴伸到众脸上说。众土匪纷纷从地上爬起,慢慢向聚义厅涌去。那些看到马群英的人还心有余悸,忐忑不安地向没看见的人小声细说,传得土匪们毛骨悚然,都不敢单独行动了。马群英的房门开着,也没人敢上前关,不大一会儿,屋里和屋外几乎一样的阴冷。

“刘根,过来。”杨金旺喊过刘根,一边慢慢地走一边大声地说:“去通知各个岗哨,都警觉点儿,别让生人借奔丧混进寨子。”

“是。”刘根响亮地答完,就向门口跑。他虽然结巴,但是凭他的为人和能耐,马群英死了,王富贵和杨金旺选三大当家的,都会选他。

“回来。先把大当家的门关上。”杨金旺看着马群英的房门说。

“哦——”刘根急停站住脚。

“胆小鬼,大当家的白疼你了。”杨金旺大声说着向马群英的房间走去。王富贵回头看了看马群英房间洞开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俺——去。”刘根结巴着跑向马群英的住房。

尽管刘根跑到了杨金旺的前面,杨金旺也没有停步,他之所以叫刘根是想单独跟刘根说话。

刘根关好了门,杨金旺也走到了门前。

杨金旺回头看了看,王富贵和众土匪已经被医药房挡住了身影。他又推开门,拉刘根进屋问:“俺听他们说,大当家的掉下悬崖时,你也在场?”

“俺——没在。二——当家的——让俺——到山——后看——了。”刘根结巴着答。

“这么说,当时大当家的身边只有王富贵一个人。也就是说,大当家的咋样掉下山崖,除了他,你们谁也没有看见?!”杨金旺第一次在下属面前没叫“二当家的”而是直呼“王富贵”。

“嗯。俺——最后见,见大——当家的,他——正在喝——酒。”

“喝酒?谁带的酒?”杨金旺那枣核儿脑袋一歪,上捺儿下撇一抖,凸出的螃蟹眼睛就瞪圆了。

“是二——当家的——酒壶。”

“大当家的没说话?”杨金旺的右手拽住了自己的小胡子,一边拽一边若有所思地问。

“没——有。二——当家的——扶着——他,给,给俺——说话。”刘根结结巴巴地答着,眼前又浮现出了当时王富贵扶着马群英催他到别处看的情景,马群英像是有点晕眩。

“噢——,走吧。”杨金旺转身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