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恐惧和仇恨替代了泪水(第3/8页)
“天知道该怎样绕过那片荒野,特别是在夜里,”他若有所思地抱怨着:“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一样—就是一片白色的死亡地幔。”
他告诉我们,他们突然听见前方有动静,还以为靠近了我们的阵地,可令他们大吃一惊的是,一名苏军士兵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用俄语对他们说着话。“教授”拎起饭盒砸在他头上,就在这时,枪响了——这阵枪声我们也听见了。
“我们撒腿就跑,”克拉默也说了起来:“只顾逃命了,我把饭盒和食物全扔了,我很抱歉。”
“呃,没关系,”瓦尔德马说道:“我们不会被饿死的!可你们最后怎么会跑到苏军侦察队里的?”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教授回答道:“这太疯狂了。俄国人在我们身后开火,我们当然撒腿就跑,朝着我们的阵地飞奔。接下来又把我们吓了一跳,我们俩突然发现自己正在一群俄国人当中,他们正压低声音相互召唤呢。一开始,我想我们应该兜个圈子绕过他们,但我发现他们正蹑手蹑脚地向前逼近。黑暗中,他们肯定把我们当成他们自己人了。接着,我朝你们喊了一句,然后就飞奔起来,俄国人肯定也大吃一惊。接下来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了。”
1944年1月1日。新的一年开始了。无疑,我时常会想起元旦夜里缤纷的烟花。快到拂晓时,雪停了,能见度不是太好。我们知道,敌人就在阵地前方的某处,但他们伪装得非常好。昨晚我们获知,如果前线状况没什么特别的变化,我们可能会在今天晚上返回住处。我们坐在清理掉冰雪的散兵坑里,不时地注视着前线的动静。此刻,许多双眼睛正做着完全相同的事情。
昨晚的忙碌使我们没能腾出时间吃饭,于是,我们现在抓紧时间吃点东西。昨天的进攻中,我们缴获了两罐美国牛肉,这是敌人仓促后撤时遗落在一条战壕里的。保罗打开一筒罐头时评论说,俄国人吃得不错,他们的口粮居然是“美国制造”。除了食品,俄国人还获得了美制车辆和武器装备的补充,我们经常能摧毁或缴获这些东西。
保罗从罐头里挖了一大块肉,用刀子串着递给我。我把牛肉放在饭盒盖上,仔细看了看这把刀。我经常会拿着这把刀欣赏—这是一把以鹿角为柄的猎刀。
“这把刀可真漂亮,”我一边说,一边拿在手里掂量着。
“没错,这是我哥哥的刀。他经常去打猎。我们在绍尔兰时,玩的东西很多。去年,他在斯大林格勒阵亡了。这把刀,要是你喜欢就留着吧。”
我很惊讶,“仅仅因为我喜欢它?保罗,这并不表示我应该拥有它。”
“我知道,但我很乐意把它送给你。”
“那你呢?你也需要这把刀。”
“吃饭吧!糟糕,他们又来了!”我听见保罗低声抱怨着,并注意到每次有炮弹或枪榴弹在附近炸开时,他都会抽搐一下。我告诉自己,放松些,深呼吸,别紧张,因为此前我至少这样做过上百次了。有时候,对面的那些家伙停火仅仅是因为打光了弹药,天哪。但这次没有,这场可怕的烟火表演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即便在炮火停息下来后,他们仍不时地用迫击炮和机枪袭击我们。
我不时通过瞄准镜查看敌人的动静,越看越生气。俄国人猫着腰,来回奔跑着,就在我们的火力射程内,可我们在这里,甚至连头也不能抬。他们的瞄准镜早已对准了我们—只要发现一丝动静,他们便会朝着我们开火。更具威胁的是,在我们前方的某处埋伏着一名狙击手,他隐蔽得非常好,每次我用瞄准镜观察时,都无法发现他。我知道狙击手的存在,仅仅是因为开花弹危险的爆炸声不时出现在我们阵地四周,这种声调明显偏高,持续地在我们耳中回响。这种状况将持续多久?要多久才能发现那家伙?
保罗从散兵坑狭窄的底部走到我身后。
“怎么了?”我关心地问道。
“我不能再蹲着了,我也不能再跪着了。我要疯了!”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也有同样的感觉,但我觉得对他负有某种责任,毕竟他是在11月底时才跟我们在一起的,此刻仍有些莽撞。
“保罗,无论如何都要趴下,只要一探头就会被他们发现,”我对他说道。
“我真想把那个藏匿起来的家伙干掉,这样我就觉得好受多了,”他愤怒地咆哮着,在机枪后伏下身子。
“别干蠢事!现在没发生什么情况,我们也不要轻举妄动。不值得冒险。”
保罗透过瞄准镜观察着:“看看那些新来的伊万,在那里手舞足蹈!给他们来上几枪!”
“不!”我坚决地说着:“其他人都没开火!”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急着开火射击。他应该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开枪射击不会取得任何效果:大不了敌人再来一轮火炮齐射,我们放弃自己的阵地罢了。保罗继续用瞄准镜观察着,过了一会儿,他变得兴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