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最后的华尔兹(第6/11页)
我主动对她说,安娜,我一直在三尺之外,艳羡着你,也保护着你。
她说,谢谢,很有风度的距离。
她的眉毛向上挑了一下,说,首长为什么叫我安娜。
“你让我想起了少年时代阅读的人文版《安娜·卡列尼娜》,封面上有一张素描安娜,你的风姿,表情,出类拔萃的美丽,如出一辙。你更有西方古典气质,而不是东方传统。”
我毫不讳言,对她大加赞叹。请你相信我,我不必在任何公众场合,对女人滥用溢美之词。我没有必要那么做,也没有人能激起我那样做的冲动——除了知遇郝宁,除了艳遇安娜,人生中的这两次相遇,我的两次怦然心动。
那天晚上我们分别邀请对方跳了一支华尔兹舞。我先主动,然后,她追加了“主动”——整个晚上,她一直在我的视线里,没有逃脱。我清楚地发现,她就主动邀了一次舞,唯一的一次主动,给了我。在辉煌硕大的水晶吊灯下,她身姿挺拔,舞步流畅,我们和韵合拍,身心摇摆。她微微昂起下巴,拉直了颈线。她的锁骨是那样的凌厉,她的酒窝是那样的浑圆,她简直就是天使在人间。如果拍一部中国版的《天使在人间》,安娜是女主角的不二人选,是华人版的艾曼纽·贝阿。
跳完舞后,我们又到露台吧喝了很多红酒。我想起了安娜前一次恋爱的不幸。她错爱了一个文化骗子,陪伴那人浪费了几个春秋,结果文化骗子的资金链断裂,匆匆卷走了账上的一点资金(其实都是银行贷款),连招呼都没有给安娜打一个,就突然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据说,逃到了日本,隐姓埋名避难。可安娜独自吞噬自己的苦果,从未在人面前说过前男友一句不是。每当媒体纠缠她的时候,她都是淡淡一笑,说我个人对自己的青春负责,没有什么好哭的,好恨的,好说的,谢谢大家关心。
想到这里,我就脱口而出,安娜,你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跟许多明星不一样,你心灵高贵而精神平和,你站到我身边时,我感觉到的气场虽然十分强大,但一点也不咄咄逼人,而是散发出一种暖融融的气息。
“那是因为空调打得太冷了,我成了热源。”安娜俏皮的话,让我们哈哈大笑。
那一夜北京的天空难得的澄澈。
举办晚会的地点在京郊,没有太多的光污染。星空灿烂,恍若眼前。我们两个趴在栏杆上,一齐伸出手去,说要捧取这星光。我还临场发挥,改编著名的《月之故乡》的歌词,吟咏出几句诗行:
天上有个星星
地上有个星星
此时,天上的星星下凡在地上
地上的星星其实在天上
我抬头望天上,低头看地上
一个在梦里,一个在心上
安娜静静地听着,含笑不语。但我能够感觉到她的心花怒放。
我和安娜就这样相遇而心动了。我认为,我们是彼此钦羡的,我们的交往是循序渐进的,我们的感情是水到渠成而后发的,绝对不是一些小报搞的那种春秋笔法的瞎编排。
我那时一个人生活在北京,是一个“准单身”。早些年,郝宁跟我结婚之后,很快跟着我到纽约生活。我在结婚的第二年被再次派驻纽约。我们在那里,有着如痴如醉的新婚甜蜜,找到了如诗如画的异国情调生活方式。郝宁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们前辈子一定是欧美的灵魂,今生虽经周折,终究还是寻到了归属。我们在联合国总部旁边买下一栋小洋楼,经常在家里举行宴会,花旗银行等美国一些著名银行的执行官都是家里的常客。我们很快生育了两个孩子。周末举办Party时,我陪着外国同行喝红酒、抽雪茄、打高尔夫球,而一对儿女与客人的孩子们快乐地在一旁玩耍,郝宁深深地陶醉于这种生活。我也有种特别的满足。可是,我知道这种生活对我来说,一切都是临时的。我在纽约,代表的是中国金融,我不是私人资本家,这种生活不过是“借来的生活”。然而,郝宁铁了心要定格在这种生活里。两年后,当我再次被召唤回国时,郝宁坚决不肯跟随我回国,而是在纽约长期定居下来。
我在北京甚至全国全球到处有朋友,离开郝宁却让我发现一个恐怖的现实,就是他们跟我很难踩到同一个鼓点上,他们中几乎没有人可以取代郝宁。
回到国内,白天我处在事业的亢奋中,每当华灯初放,我坐着小车徐徐穿过长安街时,心中总是怅然若失。每天上班后,再也没有人为我梳理发型,没有人为我搭配好西装领带,没有人跟我讨论约翰·施特劳斯和邓肯,没有人为我调制我钟爱的鸡尾酒,没有人在酒后伴着我在卧室踏着柔情的舞步……我曾多么的相思郝宁的骄傲、睿智、时尚,以及如歌行板的妇唱夫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