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6/7页)

“嗯,嗯,鱼尾还拍着呢!”

“这是白菜玉!”

“真亏他怎么想的?”

“这是五花肉,看了你一定肚子饿!”

“胡说,我不敢吃肥的!”

逛完水晶球,二人又挤到如意这边来;大信问她道:“我来考考你,那物作何用处?”

“奏板啊——”

贞观是十分把握:“臣子上朝面圣持的!”

“才不是——”

大信笑她道:“呵呵,考倒了!”

“不然——你怎么说!”

大信笑道:“你说的是笏;如意是用来搔痒的!”

贞观叫道:“骗人!骗人?!怎么可能呢,差得几多远?!……你是不是又来骗我了!”

大信笑道:“这个不行骗人,你想想它的命名,很容易了解的事。”

贞观想着有理,却又疑心道:“我……反正不能想象,奏事何等正经,却说成这样用途!”

“搔痒也是正经啊!”

“好,你慢些说,待我回去考证!”

争论无结果,等出了故宫,已近什后一点;二人同时回首望着,大信忽问她:“进去到出来,有何感想?”

贞观慨然道:“原先只道是:汉族华夏于自己亲,如今才感觉:是连那魏晋南北朝,五胡乱华的鲜卑人都是相关连——”

大信还带她在附近吃了面食,二人才搭车回台北;车上,他哼着歌,一曲连着一曲;贞观坐在他的右侧,看着他半边的脸。

他的眉毛浓淡适中,眼神最是清亮,眼白中的一点小红丝,还是这大半天才看出来……

心好,相貌好,聪明,忠厚;这些还不足以喻大信的人,贞观最看重他的是:他长于繁华,而拙朴如是;文采之中更见出本真与性情;你看,他穿这样一件布衣,袖口随意一挽,腕上载只怪手表:“你看,我这手表是不是很难看?”

“大概是吧?”

大信以手触额:“老天!第一次给自己买东西就这样?家里那些妹妹全叫难看死了!”

“其实——也不错——”

“好,再问你,你知道指南宫吗?”

“知道!”

“去过吗?”

“去过——月初时,和银蟾陪琉璃子阿妗去的;阿妗没吃过斋饭,三人专程去吃!”

大信忽问:“你相信我去过指南宫烧香吗?”

“——”

贞观不语,停了一下,她开始怪他道:“你为什么要去那里呢?听说去了就会坏姻缘,怪不得你们会分手,你怎么带她去呢?真是的——”

大信却是捧腹笑起:“呵呵,我去过没错;我是跟我祖母去的——”

“啊——你——”

贞观小嚷着;一面握着拳头在半空作捶打状,嘴儿全咬得红了;大信笑道:“好,好,不开玩笑了。”

二人在西门町下来,转乘欣欣7路的车;回公馆已经三点一刻;大信问她:“累不累,是不是要休息了?”

“还好——”

“去吃点水果吧!晚上就不能出来了——”

“……”

“明天八点的飞机;一大早就得起来!东西都还未收!”

“……”

贞观木然跟他走入白玉光,假日的什后,这儿的生意反而清淡。

扩音机正放着“锣声若响”的歌,前头刨冰的小妹,正咿唔乱哼:

〖日黄昏,

爱人仔要落船,

想着心酸,

目睛罩乌云;

有话要讲尽这瞬;

谁知未讲喉先填;

情相累,

那会这样呢?——

船灯青,

爱人仔在港墘,

不甘分离,

目睛看着他;

——〗

歌曲播完,贞观亦把西瓜吃尽;对面的大信,以刀叉拨数黑籽,一面说:“没吃过这样难吃的西瓜,你的呢?”

“大概不比你的好多少!”

“好,再叫两杯柠檬水!”

“……”

喝着柠檬水,二人只是静无一语;汁液从麦管进入食道,杯里的水,逐次少了,二人仍旧相坐对看:“你想过没有?刻印的人,他的字是颠倒写的!”

“嗯,你这一说,我才想的!果然是这样!不然正的写,图章反而不是了——”

大信笑着取出纸、笔,当下反向写下自己的名、姓:“我的名字,很好刻——你的,也很好刻!”

他说完,就在那三个字旁边,又写下她的名姓……

像突然有一记拳头打在心上,贞观望着并排的六个字,只是怔忡起来。

要说就去说与清风,要诉就去诉与明月。

廿四年前,南、北两地,二个初为人父的男子,一后一前,各为自己新生的婴儿,取下这样意思相关的名字,贞观、大信,大信、贞观;女有贞,男有信,人世的贞信恒常在——礼记教人:父死不再改名,因为名字是父亲取给的——此刻,贞观重思她对父亲的无限敬意与感恩;父亲们彼此未尽深识,各分两地,却有这样的契合,而今日,她得以与大信成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