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10/31页)
孙纪常正听得起劲,忙说,不妨不妨,又不是真的,你只管往下说!
要造假,就要假得干净,假得真实!按照老风俗,一个在外面凶死的人,家里是不能停丧的。我们就可以利用这点,先在林盘头放风,说小姐得怪病突然凶死在外面了。然后,某天半夜,由我们几个孙家的长工从林盘外面抬回一具空棺木来,装模作样地连夜下葬,把假坟头垒起来,再把事先暗中刻好的小姐的石碑一立。就是当天晚上有人偷看都不怕。就算哪一天安迪赶回来上坟,他也无法看穿这个把戏。
孙纪常连声称赞这个主意好,心想要骗这个老外足够了,还说,一切都交给雷青云去办。
雷青云把脑袋一挠,又说,还有两件小事也必须要弄真实。小姐究竟得的是啥子怪病,老爷恐怕要去找县上的西医打听清楚,便于糊弄安迪;还有,家里恐怕还必须弄上一张小姐的假遗像。
雷青云之所以对这事这么舍得动脑筋,一方面,他是想在孙纪常面前逞能;另一方面,他对貌若天仙、娇媚水嫩的孙静姝确实心存欲念,想入非非。他也明白,他其实就好比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既然他吃不到天鹅肉,别人也不准吃,谁要吃到了,就活该被他收拾。
吃过午饭,恰好葛树城来了,又碰见邬文英在皂角树下洗衣服。一只只敷了白粉的紫棕色的荚果,在风中轻轻摇晃。
葛树城一听说邬文英和静姝当晚就要走,心里是十二万分的不舍,讷讷地说,你倒走了,我又咋办?……
那欲言又止的眼神里流露出的伤感,叫她很是感动,她就故意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离开一段时间,又没有说不回来。
葛树城说,能不能不走嘛?
自私鬼!暂时分开一下都不行么?邬文英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要是我想你了,又咋办呢?他说得可怜巴巴的。
要是实在想我了,你可以到桫椤镇来看我呀!她说。
真的?葛树城喜出望外。
邬文英脉脉含情地点点头。
葛树城忽然就冲动起来,猛扑上去将她一搂,低头就要吻她。
邬文英羞得面红耳赤,把头一偏,让他的嘴唇落了空,又边挣脱他的搂抱边说,要死了你要死了你!也不看看地方……
她见葛树城窘得手足无措,就边整理身衫边说,反正今天不行,等你以后到了桫椤镇再说。接着,又把儿子火生的事情托付给他,要他抽个空代她去看看儿子。又嘱咐他,可别忘了常来孙家走动走动。葛树城一一答应下来。
天一黑尽,一行人就该上路了。雷青云在岷江支流南河上游30里以外的回龙镇接应,跟随静姝和邬文英出发的是长工毛娃儿。当夜是月黑天,静姝和邬文英跟孙纪常夫妇洒泪而别后,人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孙林盘。沉默寡言的毛娃儿背着一个大稀眼背篼走在她俩身后,背篼里是堆成小山的行李。三人悄悄步行到机场南边的岷江边,上了一只早就在此等候的蔑篷木船。船上的两个船工抖擞精神,奋力撑篙,溯流而上。一过通济堰拦江大坝水流湍急的船道口子,木船就进入了水流平缓挨着新津城流过的南河了。木船在南河里一路向西,一两个小时后,就在新津与邛崃两县交界处的回龙镇码头靠了岸。早就在此迎候的雷青云,给船工付过船钱,就把三个人带进了河边的兴顺客栈,四个人就早早地歇了,一夜无话。
雄鸡啼叫第二遍时,雷青云就把三人叫醒,静姝和邬文英草草梳洗了一下,就各自坐上一辆早已雇好的鸡公车高车。这鸡公车高车,是一般鸡公车的加强版,超长超高超宽,便于运输重物赶路。晨曦微露,一行六人悄悄出了店门,拐进镇东南长秋山脉的山道,直奔洪雅而去。8
晨曦初露,一行六人在弯弯的山道上匆匆赶路。由雷青云打头,毛娃儿断后,两个乘坐有竹编靠背鸡公车高车的漂亮女人——邬文英在前,静姝在后——被夹在中间,鸡公车由两个脚夫一人一辆推着。竹编靠背后面码放着大包小包的行李,那里面装着好些换洗衣物、女人用品和一个专门装大洋的小木箱。山路伸进了一道幽深的峡谷,太阳还未升起,路上还没有别的行人,车轮叽咕叽咕的摩擦声分外刺耳。邬文英见一路上没有人烟,山路两边的林子和野草愈来愈密,就不免起了担心,怕在这前不靠村后不邻店的地方遭遇土匪抢劫。
她当机立断,马上对大家说,停了,快停了!又说,等太阳出来后,过路的人多了再走。
可是,这就已经晚了,林子里忽然闪出七八个操长枪短炮的土匪来,一齐厉声喝道,留下买路钱!留下买路钱!边喊着边步步紧逼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