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13/31页)

那悬垂的小网里有三条五六寸长的鱼儿在乱蹦,被静姝一眼望见,就欣喜地拍手直叫,哇!三根鱼!

文英就取过笆篓,帮姐夫把鱼儿抓了进去。

姐夫时不时地扳罾出水,罾网随竹竿一起一落。

静姝见网里有时见鱼见虾,有时则是空网,就问,姐夫,你那网不拉那么频繁行不行?

姐夫说,不行!俗话不是说勤扳罾,懒撒网吗?

姐夫,你歇会儿,让我来拉两手吧!文英说。

姐夫边说,重啊,你小心点儿!边把拉绳交到文英手里。

文英摆开架势,蹬紧双腿,略感吃力,把罾网顺利放进江水中,少顷拉网出手,竟有两条活鱼儿。

静姝看得兴起,就凑到文英身边,伸手跃跃欲试说,让我来!

不行不行!你不能来!姐夫和文英一致坚决反对。

为啥呢?静姝犯了倔脾气,说,我偏要来!边说边去夺文英手里的拉绳。

文英忙把拉绳塞给姐夫,把静姝拉到一边说,怎么,忘了你怀有身孕啦?

静姝说,日子不是还早吗?

文英故意铁着脸说,早不早我不管。我问你,万一动了胎气可咋办?

静姝一听,就再不敢执拗了。

文英说,你也该坐下来歇会儿了。瞧那边有块大青石,我们过去坐坐吧!

这是江边的一块异形礁石,颜色青黑,乌溜溜的,两个女人走过去,找个地方并排坐了,眼睛就瞟向青衣江。只见蓝霍霍的江水从夹岸耸立的青山中间奔涌而来,峡谷的江心,有原木扎成的木排漂过。

文英说,妹子,姐心里其实有道坎,一直都翻不过去……

静姝说,姐,我明白你的心思。

唉!文英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义父义母对我恩重如山,按理我该劝你打胎才是,如今我却做出这样的事,我心里羞愧啊!每晚临睡前,我都要念着观音菩萨默默祷告,我对义父义母不孝,我有罪!

静姝忙说,姐,有罪的是我,对父母不孝的也是我!是我跟安迪偷尝了禁果,现在却要你来负疚,妹妹对不起你啦!

文英见她边说就边要下跪,赶忙阻止她说,妹子,你可千万不能这样啊!那不是要折姐的寿缘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说不定我这是在做善事呢!

你能这样想,妹妹心里高兴。静姝略感欣慰。

文英说,安迪是来帮我们中国打鬼子的,他是大英雄,大好人!他在天上开飞机轰炸鬼子,那该有多危险啊,万一他哪天出了大事,连个接香火的都没有。你肚子里的儿子是安迪下的种,你是该把他的儿子生下来。

静姝一把抓住文英的双手说,姐!谢谢你的理解!

文英紧盯着她的眼睛说,可是妹子,你真的要想好啊,一旦孩子生下来,你一个姑娘家,以后的日子不知有多艰难!

静姝宽慰她说,姐,我早就想好了,我一定要把我和安迪的儿子生下来,不管遭多大的罪我都挺得住!况且,安迪临走时跟我说好了,等战争一结束,我跟他就结婚。现在我怀上了,只要他一回新津机场,我就催他跟我举行婚礼。她兴奋地说着,绯红的脸蛋上焕发出对美好未来的期待。11

其实邬文英也有自己的心事。接连三天,她天天晚上梦见葛树城,前两次做梦,不是梦见葛树城不理睬她,就是梦见葛树城在前面走着、她却怎么也撵不上。昨晚的梦更怪,她梦见在孙家的那棵皂角树下,用毛刷哗哗地刷着衣裳的人,不是她而是葛树城,不知怎么的,她竟是站在一旁的看客,看着看着她就动了春心,就不顾一切地扑进葛树城的怀里,伸长脖颈就去强吻他……不料这就醒了,只感觉下体湿湿的,心里就责骂自己简直不知羞耻。

早晨,邬文英正在地里帮姐浇菜,边浇边在回味昨晚的梦时,静姝来告诉她,说葛树城从新津来了,她的心猛地一跳,脸就红到了耳根,神情就有些不自在了。

二人就边朝绿篱小院走,边说着话。

静姝察觉了,故意问,哎,脸咋红了?

邬文英忙掩饰说,不见我在干力气活吗?

静姝就歪着脑瓜,调皮地盯着她的眼睛看,说,哼!你当我是瞎子呀?我其实早都看出来了!

邬文英问,都看见啥了?

静姝说,看见你跟他呀!姐,我对你无话不谈,可你呢……她说着,故意把小嘴儿一噘,说,哼,这不公平!

邬文英忙说,妹子!不是姐故意瞒你,是姐自己感到羞人,感到底气不足,难以启齿啊!你是知道的,我是寡妇啊……

静姝说,寡妇咋啦?寡妇就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