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3/11页)
“我比任何人都更无所保留地为你服务。”我凝视着一颗闪烁的绿色星星,低声说道,“但你却背叛了我。更糟的是,你背叛了恩迦。无论他还是我,都不会再寻找你了。”
我重新躺下来,视线从窗口转开,闭上眼睛,决心不再仰望天空。
早上,我儿子来到我的房间。
“你又睡在地板上了。”他说。
“现在这也违法了?”我问道。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想怎么睡都随你。”
我看着他,“你看起来很精神……”我开口说。
“谢谢。”
“穿着这身欧洲人的衣服。”我这才说完。
“我今天和财政部长有一次重要会面。”他看看手表,“事实上,我现在就得走了,否则就会迟到。”他不自在地停了一下,“你考虑过我们昨天谈的事了吗?”
“我们谈了很多事。”我说。
“我指的是去基库尤人的养老村。”
“我曾经在一个村子里住过。”我说,“你说的不是村子。只是一栋二十层高的楼,用钢铁和玻璃建成,用来囚禁老人的。”
“这些话咱们都说过了。”我儿子说,“你去那里可以结交新朋友。”
“我有一个新朋友。”我说,“我今晚去看他。”
“很好!”他说,“或许他能让你少制造点麻烦。”
我在将近午夜时,抵达了钛和玻璃建起的实验室大楼。夜晚温度降了下来,小风从南边徐徐吹来。月亮躲在云后,在夜色中找到侧门并不容易。不过我最后还是找到了它,卡茅正在等我。他暂时关掉了一小块电子屏障,让我通过。
“占波,姆吉。”他说道。你好,充满智慧的长者。
“占波,姆吉。”我答道,因为他和我几乎一样大,“我来亲眼看看你说的是否是真的。”
他点点头,转身走了,我跟着他在俯视着我们的高耸而有棱角的楼房中穿行着,它们把诡异的影子投射在狭窄的人行道上,把城市的所有噪音引向我们的方向。小路两旁布满合欢荆棘树和金鸡纳树,而非平常所见的外来欧洲灌木,是从幸存的少数几个品种克隆的。四下散布着已经消失的热带稀树草原的草丛作为装饰。
“在肯尼亚看到这么多真正的非洲植被真是罕见。”我说,“自打我从基里尼亚加回来,我就一直渴望着这样的景象。”
“你见过一整个这样的世界。”他的回答中充满毫不掩饰的羡慕。
“一个世界拥有的不仅仅是植被。”我说,“说到底,基里尼亚加和肯尼亚没有什么区别,它们都背叛了恩迦。”
卡茅停了下来,指着四周若隐若现的金属、玻璃和混凝土建筑,它们完全覆盖了凉爽的沼泽,内罗毕原本就是因此得名的。“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觉得这里比基里尼亚加好。”
“我没说我觉得这里更好。”我答道,突然意识到城市中永不消逝的噪音被机器的轰鸣声掩盖了。
“那么你的确想念基里尼亚加了。”
“我想念基里尼亚加本来可能成为的样子。至于这些,”我指指那些高楼,“它们只是建筑。”
“它们是欧洲建筑。”他苦涩地说,“它们的建造者不再是基库尤人、卢奥人或恩布人,而仅仅是肯尼亚人。这些建筑里到处都是角落。”他停了一下。我赞许地想:你的观点听起来和我太像了!难怪我回到肯尼亚之后你会来找我。“内罗毕有一千一百万人口,”他继续说道,“这座城市充满污水的臭味。空气污染如此厉害,有些时候简直用肉眼都能看见。人们穿着欧洲人的衣服,崇拜欧洲人的神明。你怎么会放弃你的乌托邦,回到这里来?”
我举起双手,“我只有十根手指。”
他皱起眉头,“我没明白。”
“你记得把手指放进堤坝的荷兰小男孩的故事吗?”
卡茅摇摇头,鄙夷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不听欧洲人的故事。”
“也许你这样做是明智的。”我说,“不管怎么说,我用传统环绕在基里尼亚加四周的堤坝开始决口了。一开始决口很少,很容易堵上,但随着社会的变化发展,决口越来越多,没过多久,我的手指就不够把它们全部堵住了。”我耸耸肩,“所以我在自己被冲走之前离开了。”
“他们找了另外一个蒙杜木古取代你吗?”他问道。
“据说他们找了个医生来给人治病,找了个基督教士来告诉他们如何崇拜欧洲人的神,还弄了台电脑来告诉他们如何应对各种状况。”我说,“他们不再需要蒙杜木古了。”
“那么恩迦已经放弃他们了。”他说。
“不。”我纠正他道,“是他们放弃了恩迦。”
“我道歉,蒙杜木古。”他满怀尊重地说,“当然,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