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 方(第2/10页)

“我懂了,这才是你去那里的真正原因。嗯──很抱歉,我想我没有什么能让你吹嘘的。”

“你想错了,结果我相当惊讶。你的论文究竟研究些什么题目,我连皮毛都不懂,不过那些资料似乎非常热门。而在我查阅新闻档案时,我发现你曾经出席今年的十载会议。所以……到底什么是‘心理史学’?显然,前两个字挑起我的好奇心。”

“我相信你看出了字面的意思。”

“除非我完全受到误导,否则在我看来,你似乎能推算出历史的未来轨迹。”

谢顿困倦地点了点头。“这差不多就是心理史学的意义,或者应该说,是它的意图。”

“但它是一门严肃的学问吗?”阮达又绽开笑容,“你不光是在丢树枝吧?”

“丢树枝?”

“那是指在我的母星侯帕拉上,孩童常玩的一种游戏。这种游戏是要预测未来,你如果是个聪明的小孩,就能从中得到好处。你只要告诉一位母亲,说她的女儿会长得很漂亮,将来会嫁一个有钱人,就会当场获赠一块蛋糕或半个信用点。她不会等到预言成真,你只要那么说,就能立刻获得奖赏。”

“我懂了。不,我不是在丢树枝。心理史学只是一门抽象的学问,极端抽象。它完全没有实际的应用,除非……”

“现在我们讲到重点了,‘除非’总是最有趣的部分。”

“除非我愿意发展出这样的应用。或许,假如我对历史多了解一点……”

“啊,这就是你研读历史的原因?”

“没错,可是对我毫无帮助。”谢顿以伤感的口吻说,“历史的范围太广,而有记载的部分却太少了。”

“这就是让你感到挫折的事?”

谢顿点了点头。

阮达说:“可是,哈里,你来这里才不过几个星期。”

“是的,但我已经能看出……”

“你不可能在短短几周内看出任何事。你也许得花上整整一辈子,才能获得一点点进展。想对这个问题真正有所突破,也许需要许多数学家好几代的努力。”

“李松,这点我也知道,但这并不能让我觉得好过一点。我想要自己做出一些可见的进展。”

“嗯,你把自己逼得精神错乱也无济于事。如果能让你觉得舒服点,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例子:有个题目远比人类历史单纯得多,可是许多人花了不知多少岁月,却一直没有多大进展。我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本校就有一组人员在研究这个题目,我的一位好友也参与其事。要说挫折感哪!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挫折感!”

“是什么题目?”谢顿心中涌起一股小小的好奇。

“气象学。”

“气象学!”对于这个反高潮的答案,谢顿感到有些不悦。

“别扮鬼脸,好好听我说。每个住人世界都有大气层;每个世界都有各自的大气成分、各自的温度范围、各自的自转和公转速率、各自的轴倾角,以及各自的水陆分布。我们面对两千五百万个不同的问题,从来没有人能找到一条通则。”

“那是因为大气行为很容易进入‘混沌相’,人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我的朋友杰纳尔・雷根就是这么说的。你曾经见过他。”

谢顿想了一下。“高个子?长鼻子?不怎么说话?”

“就是他──而且川陀几乎比其他任何世界更难理解。根据记录,在殖民之初,它具有相当正常的气候模式。然后,随着人口的增长,以及都市的扩张,能量的消耗不断增加,越来越多的热量排放到大气中。于是覆冰逐渐收缩,云层逐渐变厚,天气则愈变愈糟。这便促使居民向地底发展,造成恶性循环。气候愈差,居民愈是急于掘地和建造穹顶,因而使得气候变得更差。如今,整个行星几乎经年累月乌云密布,而且常常下雨──或是下雪,如果温度够低的话。只不过没有人能够研究出适当的解释。没有人做出正确的分析,来解释天气为何恶化到这种程度,或是合理地预测逐日变化的详情。”

谢顿耸了耸肩。“这种事很重要吗?”

“对气象学家而言,是的。他们为何不能像你一样,因为无法解决某个问题而感到挫折呢?别做个自我中心的偏执狂。”

谢顿想起通往皇宫的路上,那种乌云密布、潮湿阴冷的情形。

他说:“那么,目前做到什么程度呢?”

“嗯,有个庞大的研究计划正在本校进行,杰纳尔・雷根是负责人之一。他们觉得若能了解川陀的气候变化,便可对气象学的基本定律获得许多进一步认识。雷根渴望找出那些定律,就像你想找出心理史学定律一样。因此,他在上方……你知道,就是穹顶之上,架设了一个巨大的阵列,其中有各式各样的仪器。直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什么收获。既然一代代的气象学家,花了无数心血在大气问题上,却始终没有具体的成果,你不过是在几周时间内未能从人类历史中研究出结论,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