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启基金(第6/10页)

这次历时十个月,跨越亚非两洲,行程上万千米的长征成为一场备受关注的行为艺术。无数的媒体跟踪报道,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队伍当中。当他们于2035年10月抵达恩戈罗恩戈罗时,总人数已经超过了20万。

他们宣布放弃以前的一切,国籍、民族、财富、权力、学历、肤色,统统放弃。他们自称恩戈罗恩戈罗人,致力于重建没有阶级压迫,没有种族歧视,没有残酷剥削的原始共产主义社会。

受此影响,在21世纪三四十年代,类似的运动此起彼伏:重返亚马孙,回归婆罗洲,北极幸存者,行走撒哈拉,密克罗尼西亚之舟……最后这个运动试图把不计其数的船只绑缚在一起,建造一座空前巨大的海上城市。但影响最大,参与人数最多,持续时间最长的,还是“重返恩戈罗恩戈罗运动”。

也正因为如此,在恩戈罗恩戈罗自然保护区发生的灾难也是最严重的。

到底有多少恩戈罗恩戈罗人呢?恐怕杰瑞米自己也不清楚。因为缺少强有力的组织机构,有人来,有人去,有人来了又去,有人去而复返,也有人一直坚持,所以总人数根本没有办法统计。后世学者研究认为,“重返恩戈罗恩戈罗运动”的最高峰发生在2036年8月,参与人数最保守的估计是100万,而最大胆的猜测则多达300万。如果加上受此运动影响,进入附近塞伦盖蒂国家公园和马尼亚腊湖国家公园的人,总人数还要增加200万。然而,不管是哪个数字,都不影响最后的结局。

试想,8.1万平方千米的恩戈罗恩戈罗自然保护区原本只有4万多人生活,突然之间增加了数百万人,会是怎样一番场景!原有的宁静与和谐一下子被打破了,整个恩戈罗恩戈罗面临着极大的生态压力。恩戈罗恩戈罗人内部也存在诸多争议,比如该采取什么样的婚配制度,比如放弃科技要放弃到什么程度,比如“重返恩戈罗恩戈罗运动”的最高领导权与最终解释权归谁。然而,在他们还在无休止地争论时,灾难就已经在悄然酝酿了。

先是雨季莫名其妙地减少了好几个月,然后就是持续了很久的旱季,接着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流行病(包括牛传染性胸膜肺炎、牛瘟以及让人闻之色变的天花)来了。据后来的统计,大约有90%的牛和超过一半的野生动物都染上了牛瘟,半数以上死亡。而天花这种曾经认为被消灭的传染病在恩戈罗恩戈罗死而复生,在高峰期,大概每分钟都有一个恩戈罗恩戈罗人染上天花,其中60%的人在痛苦中死去,40%的患者侥幸逃脱死神的魔爪,但只能带着终身的残疾过完下半生。有记者引用一部古老的书描述眼前看到的惨象:“皮包骨头的女人们眼睛里闪烁着饥饿,战士们简直连匍匐前进都没有力气,老人们麻木不仁,憔悴不堪。成群的秃鹰在高空中盘旋,随时等待着猎物的倒下。”

后世研究认为:自由迁徙的人群,未经处理的饮水和食物,缺少足够的医护设备和药品,这些在19世纪之前导致传染病大规模暴发的条件,在“重返恩戈罗恩戈罗运动”中全部重现,传染病的大规模暴发也在情理之中。

据报道,在当地政府全力介入时,至少有50万恩戈罗恩戈罗人死于这场瘟疫。杰瑞米·本斯坦也染上了天花,在2037年1月一个寒冷的清晨死去。“重返恩戈罗恩戈罗运动”以一地死尸宣告失败。

06.

“我是在杰瑞米带领数万信徒经过埃及的阿斯旺时加入到长征队伍之中的。当晚,我就成了他的伴侣。”玛丽说,“他是个很有魅力的领袖,你很难拒绝他。”

卢文钊看过杰瑞米长征时的影像资料。他剃着光头,满脸的忧伤,穿着马赛男人的“束卡”,左手随时随地抓着一柄2米长的长矛,赤着的脚因为长时间行走而严重变形。要说这样的模样有魅力,卢文钊可不会承认。只是那光头令他想起了星魂大法师。在大雨滂沱中,两人的际遇如此相似,最后的结果却迥然相异,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是因为星魂对于佛祖的怀疑,抑或是杰瑞米对于上帝的笃信?他不知道答案。

“杰瑞米有22个伴侣。”卢文钊说,“即使按照马赛人的标准,也是挺多的。”

“你们这是嫉妒。”玛丽说,“恩戈罗恩戈罗人的婚配制度没有人数限制。只要双方愿意,又不对第三方造成伤害,恩戈罗恩戈罗人都会为他们的婚姻祝福。恩戈罗恩戈罗人崇尚自然,即上帝,凡是自然中存在的,就是合情合理的,而在自然中,不管是一夫多妻,还是一妻多夫,或者是群婚和走婚,同性、异性、转性,都是天然存在的。倒是在世界各地所谓的文明世界里强制执行的一夫一妻制,才是自然中罕见的,因而是不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