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41/54页)

“嘿,”劳伦斯翘起椅子往后靠,直到快要摔到地上,“没有人要对米尔顿撒谎。他知道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这一点你们还是相信我的。”

伊泽贝尔摇了摇头:“我不能这么做。你可以把你刚才跟我说的话再跟米尔顿说一遍。他过几天就来镇上了。告诉他你遇到困难了,他会送你去建在丹佛郊外的设施,在那里你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劳伦斯突然想起父母把他拽到那个军事学校魔窟的场景,失眠的迷糊一下子变成了气愤。“求你听听我在跟你说什么好吗,”他让椅子四只腿着地,两只手紧紧捏着餐桌说,“我们不是要放弃,该死。我们只是需要后退一步。不要试图恐吓我,或者给我施加压力。该死。”

“这不是恐吓,”伊泽贝尔又给自己倒了点格拉巴酒说,“这只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你签了合同,就要对这个项目负责。而之所以采用这么温和的方式,完全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你还记得六年前来我这儿住的时候吗?”

“记得。”他说。当时他的父母在闹离婚,他需要一个藏身之处。他当时刚刚跟伊泽贝尔恢复了联系,她便邀请他夏天去她的小屋里小住,而她则突然离开了那家初创航空公司。

现在,当劳伦斯回想起那个夏天时,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沙漠似的炎热,只要一踏出空调屋,就会感受到热浪拍在脸上。劳伦斯跟在伊泽贝尔身后,抱着一台iPad,不等她开口就努力地做好她需要的每件事。一个名叫艾薇的女孩曾经在深夜里和劳伦斯在充满臭氧味的筒仓后面约会,那个女孩一头黑色长发,涂着樱桃唇彩。米尔顿戴着一顶高尔夫帽,穿着短裤在周围晃悠——劳伦斯惊讶地发现,米尔顿就是当初在麻省理工因为他摸火箭而训斥他的那个老家伙。米尔顿一直在说“实现从行星侵扰到星际移民的跨越是人类有史以来尝试过的最重要的任务。确实是要么干,要么死”之类的。

格拉巴酒入喉的时候,伊泽贝尔“嘶”了一声。“在我努力调整自己的时候,你就像只小狗一样跟着我。我们都以为你只是个喜欢追星的男孩,但后来终于有一天,当我们大家都坐在那个断了腿的沙发上一边看九寸钉乐队的视频一边哭时,你把那篇物理论文摆在了我们面前。”

“关于重力隧道的那篇论文,”劳伦斯说,“我记得。”伍伦贡一些疯狂的物理学家推测出一种星际旅行的方法。米尔顿已经开始让他走开了,但随后又看了一遍那篇论文,便开始在自己胳膊上快速记笔记。这就是米尔顿创建“百分之十计划”的导火索,这个计划的理念是在几十年内将10%的人口转移出这个世界。

“所以,别坐在那儿试图假装你只是个无辜的旁观者,”伊泽贝尔说,“是你帮助建立了这个计划。或许你还没有注意到新闻:这个世界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我知道。”劳伦斯在椅子上前后动了动,直到木头腿的摩擦声变得很吵。

“所以,如果你不想让我告诉米尔顿你要回撤,那就不要回撤。或者,如果你想回到一号场,你可以自己去跟米尔顿说。但不要让我替你遮掩。也不要试图两头都占。好吗?”

“好。”劳伦斯说。

伊泽贝尔重新打开电脑,以便再研究一下那张卫星图,屏幕电脑赋予她一种类似某个人逐渐消失的光质。

他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之后,劳伦斯便溜走准备睡觉了。他半夜醒来想去找点水喝,却发现伊泽贝尔还坐在餐桌前,正对着差不多喝完的酒瓶流泪,脸因为抽搐而变了形。他把她扶到楼上的卧室,用肩膀托住她,把她弄到床上。他在她房间里待了很久,直到确保侧身躺着的她已经睡着。

9.

“你确定我们应该这么做吗?”俩人赤裸相对,却连第一道防线都没有越过时,帕特里夏问。

“我最近发现确定也可能成为一种诅咒。”劳伦斯说。

他们在劳伦斯的卧室里,帕特里夏之前从来没来过。这里算是伊泽贝尔公寓楼下的附属公寓,一张双人床上铺着一床太空飞鼠被子,床后面的窗口对着后花园。另一侧墙边是他的工作台,上面有放笔记本电脑和19寸显示器的台子,外加放电子配件的各种架子。有五台卡迪电脑,其中两台是“越狱”过的,两台用一堆交叉电缆绑在一起。

门旁边剩下的墙被一个小书柜占据,里面放着漫画小说、工程文本和几本科学回忆录,如《别闹了,费曼先生》。姿势搞笑的人形公仔和玩具随意地摆在梳妆台上,还有塞拉菲娜的一个机器人几米在劳伦斯的床架上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