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第17/26页)
“这太恶毒了。我的意思是,这可能是我听说过的最恶毒的事情,”劳伦斯用十个关节揉着自己的眼睛,既是要赶走最后一丝睡意,也像是要擦掉帕特里夏在他脑子里留下的印象,“多久了……你知道这个多久了?”
“一天,也可能是三天,”帕特里夏说,“我听别人小声谈论过两三次,但他们不会跟我谈论这个。我想这个可能已经酝酿了一百多年了。不过他们还在改善。我以前的高中同学正在进行一些收尾工作。”想到充满自我厌恶的戴安西娅,以及她如何用暴力把戴安西娅牵扯进来,帕特里夏突然一阵哆嗦。
“我甚至都无法想象,”劳伦斯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起身去泡咖啡,因为在刚刚听说可以把人类改造成凶猛的怪物后,你手上需要干点什么,弄点热东西,安慰一下其他人。他磨了咖啡豆,舀出来,连同开水一起倒进法式咖啡机里,等着液体到达正确的酸胶粘稠度后按下活塞。他的动作仿佛在梦游,好像帕特里夏并没有真的把他弄醒。
“我很抱歉让你承受这些,”帕特里夏说,“我们俩对此都无能为力。我只是需要找个人说说,然后意识到你是我唯一可以说话的人。而且,我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欠你的。”
“为什么不跟泰勒说?或者其他那些会魔法的人?”
“我都不知道他们中哪些人知道这件事,我可不想因为在群里传播这件事而背负责任。而且,如果我说我对其中任何一点有疑问,那就坐实了‘强化’。还有,我想……算起来,你一直都是唯一一个懂我的人。”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他递给她一个热杯子,“以前我们曾经怀疑,为什么成年人会这么混蛋?”
“对。”
“现在我们知道了。”
“对。”
他们喝了很长时间的咖啡。喝的间隙,俩人都没有把杯子放下来,而是像氧气呼吸器似的一直端在面前。俩人都盯着自己的杯子,没有看对方。直到劳伦斯突然不顾一切地伸出一只手,抓住帕特里夏空着的那只手。他抓着她的手,望着她,肿胀的眼睛里充满了忧郁。她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回捏他的手。
帕特里夏打破了沉默。“这些年,我一直是一个人施魔法,周围没有任何人,除了那次你在场。在树林里,或者在阁楼上。后来,我发现好的魔法就是要通过这种或那种方式与人互动——或者治愈他们,或者欺骗他们。但真正伟大的魔法师身边根本就不能有人。比如欧内斯托,他离不开那两个房间。比如可怜的多萝西娅,她连简单的对话都无法进行。比如我以前的老师卡诺特,他的脸每天都会变。他们都是茕茕独立。就好像他们可以为人们做事,却无法与人相处。”
“就是这些人,”劳伦斯说,“酝酿了‘天启’。”提到多萝西娅的时候,她注意到他缩了一下。
“他们想要保护这个世界,”帕特里夏说,“他们认为海豚、大象的生存权利同我们是一样的。不过,对,他们的观点是片面的。”
劳伦斯开始讲述丹佛园区的那次会议,讲述他的朋友们已经讨论过,那台大机器对世界的影响可能类似于那台小机器对普丽娅的影响。一群书呆子挤在服务器机房里的画面让帕特里夏想起当年缩在艾提斯利烟囱里的场景,她差点陷入无尽的沉思中,直到游隼打断了她。
“你们可能想打开电视看看。”游隼说。
每个频道播放的都是相同的内容。万隆峰会失败了。与此同时,俄罗斯军队正向西部集结。电视屏幕上显示军队正在集结,海军驱逐舰逐步就位,导弹和无人机均已蓄势待发。世界各地的情景都像是在看历史频道,只不过这些都是新镜头。
“我的天哪,”帕特里夏说,“这可不妙。”
劳伦斯的电话响了。“什么?”他说,“等一下。”他抱歉地朝帕特里夏挥挥手,然后离开了房间。
帕特里夏看了一会儿电视,直到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便设置了静音。
游隼又开口了。“帕特里夏,”它说,“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唤醒我意识的时候,跟我说了什么吗?就是劳伦斯在那个军事学校的时候?”
“嗯,不记得了,”帕特里夏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很随机的一句话,好像是个毫无意义的问题。本意是想让你因为震惊而觉醒。我到现在也不相信那个有用。是劳伦斯告诉我的。我都不记得具体是什么了。”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那句话逐渐成形。“等等。我想起来了。是‘树是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