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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他精神错乱,朱莉安娜想。讽刺的是,假如我反复说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什么事,后来可能真会这么做……比如用柔道来自我防卫。为了保护我的——贞操?是我的生命,她想。他很可能只是意大利下层的贫穷劳工,梦想着自己的辉煌。他想花光所有的钱,进行一次盛大的狂欢,来实现这种梦想——然后再回去过那种单调乏味的生活。他需要一个女人和他一起狂欢。
“好吧,”朱莉安娜说,“我打电话给体育馆。”她一边朝过道走,一边想,他会给我买昂贵的衣服,带我住豪华旅馆。每一个男人,只要还没死,都渴望拥有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即便自己花钱给她买衣服也在所不惜。这次狂欢可能是乔·辛纳德拉一辈子的雄心壮志。但他很精明。我觉得他对我的分析是对的——我惧怕男人。弗兰克也知道这一点。这是我和他分手的原因,也是我现在感到焦虑和怀疑的原因。
朱莉安娜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发现乔又在聚精会神地看那本《蝗虫成灾》。他紧锁眉头,对周围的事浑然不觉。
“能让我读一读那本书吗?”她问道。
“我开车的时候,或许可以给你看。”乔说道,头都没抬。
“你开车?但这是我的车!”
他什么也没说,只顾埋头看书。
在收银台前,齐尔丹抬起头,看见一个瘦高的黑发男人走进店里。那人穿着一身不太入时的西服,拿着一个大柳条篮。是推销员。但那人脸上没有令人愉悦的笑容;相反,他那苍老粗糙的脸上满是严肃和抑郁,更像个管子工或者电工,罗伯特·齐尔丹想。
齐尔丹招呼完顾客后,对那人说:“你是哪个公司的?”
“埃德弗兰克珠宝公司。”那人低声说道,把柳条篮放在柜台上。
“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公司。”齐尔丹缓缓地走过来,那人正笨手笨脚地打开篮筐的盖子。
“是手工打磨的。每一件都是独特的。每一件都是原创的。有黄铜的、青铜的、紫铜的,甚至还有熟铁的。”
齐尔丹朝篮筐里看了看。黑天鹅绒上放着一些金属首饰,很特别。“对不起,我们不要。我们不卖这种东西。”
“这些代表了美国的工艺,当代的工艺。”
齐尔丹摇了摇头,又回到收银台前。
好一阵子,那人一直站在那里,摆弄着他的黑天鹅绒展板和篮筐。他既不把展板拿出来,也不把展板放回篮筐里。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齐尔丹抱着双臂,一边看着他,一边思考今天要处理的各种事务。他下午两点有一个约定,要把两个早期的杯子带给别人看。然后三点会有一批送到加州大学实验室做真假鉴定的东西返回。自从柯尔特点四四手枪出了那个恶心的事件后,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他不停地把东西送到那边做鉴定。
“这些金属不是镀上去的,”那人拿着篮筐说道,一边举起一只手镯,“是纯铜的。”
齐尔丹点了点头,没有回答。让他逗留一会,拿他的样品晃悠一阵,最终还是会走的。
电话铃响了。齐尔丹拿起电话。是顾客询问一张珍贵的古代摇椅的修理情况。还没有修好,但齐尔丹得编个故事让他相信。齐尔丹一边看着店外的中午街道上人来人往,一边又是说好话,又是下保证。最后那个顾客终于气消了,挂断了电话。
终于解决了,他挂上电话的时候松了口气。柯尔特点四四手枪事件极大地动摇了他的信心。他查看存货的时候不再有以往那种骄傲。柯尔特点四四手枪的真相对他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就像孩童时代知道生活真相后的翻然醒悟。他琢磨着,这表明了我们和早年岁月的联系:不仅仅是美国的早年历史,还有我们个人的早年生活。他想,就好像问题随时都会出现,我们可能会怀疑我们的出生证明是否是真的。或者我们对爸爸的印象是否可靠。
比如,我现在不是真的在回忆罗斯福本人,而是在回忆由听到的各种传说提炼综合的印象,一个不知不觉根植于我们脑中的神话。他想,就像赫波怀特家具的神话,还有奇彭代尔家具的神话。或者更像亚伯拉罕·林肯曾经在这儿用过餐的神话。用过这些古老的银叉、银刀和银勺。你看不到,但是有事实在。
在另一张柜台上,那个推销员还在摆弄他的展品和柳条篮。他说:“我们可以根据订单制作。可以定做,假如顾客有自己的创意。”他说话时像是如鲠在喉。他清了清嗓子,看了看齐尔丹,然后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一件首饰。显然,他不知道是离开好,还是留下来好。
齐尔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这不关我的事。离开这儿是他自己的事。腾出这个地方或者占据这个地方,他得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