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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勉为其难,如此不自在。但他不一定非得做推销员啊。我们都会受到生活的磨难。比如说,我每天都在忍受像田芥那样的日本人的大呼小喝。只要他们的语调有轻微变化,就能戳到我脆弱的神经,弄得我痛苦不堪。

然后他想到一个主意。这家伙显然是个推销新手。他看了那人一眼。或许我可以让他把东西放在我这儿代售。值得一试。

“喂。”齐尔丹说道。

那人迅速抬起头来,眼神都直了。

齐尔丹抱着双臂朝他走去,说:“你待在这儿也有半个多小时了。在这儿愣着也没有用,不过你可以放些东西在这儿。把那边的领带架移走。”他用手指了指。那人点了点头,在柜台上收拾出一块空地。他再次打开篮筐,又开始摆弄铺着天鹅绒的木板托盘。

齐尔丹明白,那人会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陈列,精心地在那儿布置上一个小时,不断调整,直到把一切安排妥当。他会一边祈祷,一边不时地用眼角瞄我一眼,看我有没有兴趣,哪怕只有一点点兴趣也是好的。

“等你把一切都布置妥当了,”齐尔丹说,“我要是有空,会过来看一看。”

那人手脚不停地忙碌着,兴奋得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店里来了几个顾客,齐尔丹上前和他们打招呼。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顾客和他们所提的要求上,忘记了在一旁摆弄展品的推销员。那个推销员也心知肚明,放慢了动作,让自己不那么显眼。齐尔丹卖了一个剃须杯,几乎谈成了一桩手工地毯的生意,还收了一笔阿富汗毛毯的定金。过了一阵,那批客人走了。店里又只剩下那个推销员和齐尔丹。

那个推销员已经忙完。他把所有首饰都摆到柜台上的黑天鹅绒上。

罗伯特·齐尔丹点了一支极品大地微笑牌香烟,漫不经心地走过去,站在那儿前后晃悠着,嘴里哼着一首小曲。推销员静静地站在那儿。两人都没有说话。

最后,齐尔丹伸出手,指着一枚饰针说:“我喜欢这件。”

推销员连忙说道:“这件真心不错。一点金属刷的划痕都没有。最后都上了红铁粉,不会失去光泽。我们还在上面喷了一种塑料漆,可以保持很多年。是最好的工业用漆。”

齐尔丹微微点点头。

“我们所做的——”推销员说,“是把行之有效的工艺应用到珠宝首饰制作上。据我所知,以前没有人这样尝试过。不用模子。直接从金属到金属。全部通过蘸火和焊接制作。”他顿了顿。“背面是用硬钎料做的。”

齐尔丹拿起两只镯子。然后拿起一枚饰针。接着又拿起一枚饰针。他拿在手上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它们放在一边。

推销员的脸上抽搐了一下。有希望。

齐尔丹看了看一条项链上的价格标签,说道:“这是——”

“零售价。批发价是五折。假如你能进到一百块钱左右的货,我们给您另加百分之二的折扣。”

齐尔丹一个一个地把更多东西放在旁边。每多放一个,推销员就多一分激动。他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最后发展到不断重复自己说过的话,甚至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齐尔丹知道,他还以为自己把东西卖出去了。齐尔丹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自顾自地在那儿挑来挑去。

“这一件特别棒。”齐尔丹挑出一个大挂件。在一旁唠叨的推销员这时停下来说:“我想我们最好的东西都被您挑走了。所有最好的东西。”那人笑了笑,“您的品位确实不同寻常。”他的眼睛放光。他在心里计算着被齐尔丹挑中的东西的价钱,一共卖了多少钱。

齐尔丹说:“对于没有卖过的商品,我们的一贯做法是代销。”

当下一瞬间,推销员没有听明白齐尔丹的话。他没有说话,只是迷惑地瞪着眼睛。

齐尔丹对他笑了笑。

“代销。”推销员最终重复了一句。

“难道你不愿意把东西留在这儿?”齐尔丹说。

那人最后结结巴巴地说道:“您的意思是让我把东西留在这儿,等您卖完了再付给我钱——”

“等东西卖掉了,你可以得到三分之二的收入,你会挣更多。当然,你得等。但是——”齐尔丹耸了耸肩,“由你自己决定。或许我可以把这些东西陈列在橱窗里。如果卖得动,以后——一两个月吧——或许我们会要更多的东西——当然,如果市场销路好的话,我们也会直接花钱进货。”

那个推销员已经花了一个多小时来展示他的首饰,齐尔丹想。他把每一样东西都拿出来了。所有的展品全都拆封弄乱了。要想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带到另一个地方去,还得再花一个小时。一阵沉默。两个人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