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冰弦玉柱风入松(第5/9页)
沈瑄问道:“难道不留给洞庭弟子么?”
卢澹心道:“是啊,此举虽然豪迈,但也委屈了自己的儿孙。不过当时大家猜测,你祖父其实还是要把书留给洞庭弟子的。当年洞庭派门人中有四个弟子,最小的一个不独得了你祖父真传,并且还另有奇缘,学会一种神奇的剑法,一柄长剑打遍天下无敌手。你祖父说是传给剑术第一的人,其实还是想传给他的小徒儿。”
沈瑄道:“何不直说?”
卢澹心犹豫道:“这个贫道也不太明白。只知道你祖父原也是很喜爱这小徒弟的,但这小徒弟的性情却有些狷介,为人放浪不羁。那时他早已离开师门在江湖上游荡。想来你祖父为他有才,要把书传他,却又不肯让他得来太易,故此出了这难题,逼他去争这天下剑术第一的称号。后来你父亲继任了洞庭掌门之位,就将这件事认真办起来,要在你祖父下葬之前定出《不系舟》的传人。那年的端午节,在洞庭湖三醉宫外摆下擂台,不论何门何派凡以剑术胜得天下人的,即得《不系舟》一书。那时贫道也有幸观礼。”
沈瑄默默想,父亲就是在端午节后不久去世的。
卢澹心道:“那一天三醉宫倒真来了很多人,但都是看热闹的,上去比剑的寥寥无几。大家都明白沈大侠的真实意愿,何况别说没有希望战胜那小徒弟,三个大弟子也不是好相与的。武夷派、罗浮山有几个人上去比了比,也都败给了洞庭弟子。但奇怪的是,从早上一直比到下午,从下午一直比到黄昏,那小徒弟始终没有来。”
沈瑄问道:“他是不是不知道呢?或者他并不想要那书?”
卢澹心摇头道:“你祖父的遗言传得比风还快。一时间江湖上议论纷纷的都是比剑夺书的事,他怎地不知?不想要那书,以他自负的脾气倒也有可能,当时你的父亲和几个师兄弟也这么猜测着。但就算他真的不要,也该回来比剑,好将书留在洞庭门中才是。一直等到日落西山,眼看比剑要结束了,那小徒弟还是没有露面。”
沈瑄问道:“那么这时谁是剑术第一?”
卢澹心道:“你父亲和大弟子吴剑知、三弟子乐子有,一般的精研洞庭剑法,武功也是极高的。这时候尚未有人能胜过他们三个,书还是留在洞庭派了。若论谁是第一,应当是你父亲。其实,你父亲才是洞庭门中第一人。若论剑法神奇,不得不让那小徒儿。但若加上内功拳脚,加上学问见识,加上琴棋书画诸般技艺,加上为人气度,加上声名交游,那可没人比得上你父亲了。他号称‘洞庭医仙’,回春妙手,泽被一方,君子之名,人人称道。的确是德才过人的一代大侠。”
沈瑄看见卢澹心眼里全是惋惜哀叹之色,确乎为自己父亲伤心,又问道:“后来呢?”
卢澹心道:“那时天色已晚,大家正商议结束擂台,忽然来了个不速之客,要与洞庭弟子比剑。我们一看,就知这一场比赛怕是不容易了。”
沈瑄想了想道:“是蒋听松么?”
卢澹心道:“不错。要知道赤城仙翁蒋听松自创天台派,也是一代巨匠,剑法以诡奇著称,独步天南,一直是我们名门正派的劲敌。”
沈瑄问道:“那么蒋听松是邪派一流了。”
卢澹心沉吟道:“那也不是。只是他脾性古怪,亦正亦邪,平日特立独行,既不屑与黑道为伍,更不把正派人物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天下好人倒有九成九是伪君子。我们本来以为,他既然自视甚高,又与洞庭派向来有嫌隙,是不会来夺书的。”
沈瑄问:“什么嫌隙?”
卢澹心道:“那个贫道也不太清楚了。听你爷爷说,还是他们年轻时结下的冤仇。你爷爷说本是一场误会,意思也有些歉然。这且不说,蒋听松既来了,你爷爷的三大弟子少不得与他一见高低。先是你三师叔与他斗了八十三个回合,败下阵来。然后你大师伯,也就是你的舅舅——吴剑知与他比剑。吴剑知真是出了全力,堪堪斗了两百多个回合,两人几乎战平,但剑知毕竟略逊于蒋听松,最后还是败了。最后便是你父亲。你父亲的剑术与蒋听松不相上下,加之蒋听松已战了两场,他却是体力充沛,本来我们看着你父亲是要胜了。不料蒋听松此时突然变招,使出了一套我们从未见过的天台剑法。贫道至今想起来,那剑法大约是集天台剑法之大成,着实精妙之极,简直就是……简直就是你们洞庭剑法的克星。”
沈瑄道:“《梦游天姥吟留别》。”
卢澹心微微一笑:“你也知道。”
沈瑄默默无言:想不到蒋灵骞教他的剑法,竟是当年逼得父亲惨败的利刃,难怪她说,天台剑法胜过洞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