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云头望西京 未解长安事(第6/12页)

袁聪怒道:“你骗人,分明是不愿带我去,拿这些话来哄我。”

唐宁也不和她斗嘴,向韦玄中道:“适才在下见南峰之外那三公山、三凤山也是雄险峻峭,却不知这一带山中可也有人隐居?”

韦玄中笑道:“莫非唐兄也想隐居么?这华山乃是西岳,从西岳庙向南方圆百里地方,皆是禁地,只有华山主峰镇岳宫与五云道观赐给我华山道士居住,别无他人。”

唐宁微微“哦”的一声,颇感失望。

韦玄中心中一动,寻思道:“这唐宁话中似乎在寻人,莫非竟是官差?宰相被杀,震惊全国,长安城正在大力收捕刺客,莫非官府竟怀疑到我华山派头上,派了探子来刺探?”

数日前宰相武元衡竟在长安城中早朝路上为刺客所杀,头颅不知何去。侍郎裴度也受了重伤,其时他乘马方出敦化坊,三名刺客从暗处一跃而出,分从上中下三路刺来,下一剑砍去他约一寸厚的靴底,中路剑砍中后背,上路剑砍中头部,幸亏他所戴的扬州产官毡帽十分厚,得保一命,跌落水沟中,鲜血将沟水染红。刺客欲待再刺,车夫王义自后紧紧将刺客抱住,大声呼叫捉贼,刺客反手一剑,将王义手臂砍断,跟着将王义刺死。其时眼见裴度断无生理,却不知何处跳出一位白衣少年,持剑连伤两名刺客,三名刺客眼见不妙仓皇逃去,那少年也飘身远去。

近几日官府正大索关中,偏偏在此当口这唐宁却来华山“游玩”,由不得韦玄中不疑。

一路经过西峰莲花,到镇岳宫时,正逢磨镜王六烧香还愿出来,结伴下山,回到金锁关来,却见一位少年道士正与一头苍鹰激斗,险象环生。

韦玄中道:“这是我师弟柳玄成。”便叫道:“师弟,今日比斗结果如何?”

柳玄成道:“还好。”那苍鹰见有人来,振翅高飞去了。柳玄成见袁聪跟在韦玄中身后,同行还有一位少年,心中有些酸酸地道:“怎么师妹也来了?”韦玄中道:“这位是长安来的唐兄,今日我陪他上山观日出。这位是王兄。”磨镜王六忙唱个诺。

唐宁见柳玄成面目清秀,眼神却不十分友好,见过礼便直直地望着袁聪,心道:“原来袁聪这样惫懒,还有小道士喜欢。”

五人相随下山,站在苍龙岭上头,见山路陡峭如长梯高架,宽仅一尺,两侧悬空,沟深约有数百丈,云台峰上的道观如在脚下。唐宁举掌猛拍一下身旁的山石,赞道:“华山之险果然名不虚传,今晨经过,因天色尚黑又是上坡,还未曾察觉,这时看起真是心惊。”

袁聪笑着道:“去年有几个文人来华山,才叫好笑。下山走到这里,有个叫韩愈的白胡子老头还是什么大官儿,吓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写了一封遗书从这里投下去。我那时正从山上下来,看他又怕又羞的样子很是好玩。”

唐宁奇道:“韩愈?韩昌黎?”

袁聪道:“韩愈就是韩愈了,甚么韩长犁短犁的?”袁聪识字不多,更不知道韩愈人称昌黎先生,华山有个“老君犁沟”倒是知道的,一听“黎”字,便以为是耕地的犁了。她学着韩愈的样子做个鬼脸,韦唐王三人都笑将起来,柳玄成面有不悦。

袁聪接着道:“后来华阴县令来求我爹爹,我爹爹提着那韩愈几步就下去了,到了观里将他放下,他还闭着眼呐。问他怎么样,他嚎啕大哭一场。”

唐宁奇道:“怎么他还要哭呢?”袁聪道:“他哭了半晌,才红着眼睛向我爹爹道谢,说我爹爹是再生父母,还唤我爹爹是大仙,也不管自己的年纪都做得我爷爷了。我问他还敢不敢来,他一迭声地说怕,比见皇上还怕。”

唐宁不觉大笑。韩愈投书之事传遍关中,而唐宁居然并不知晓,韦玄中试探道:“唐兄不是长安人氏么,怎的不知此事?”

唐宁道:“在下这几年只在河东居住,一向不曾出门。”

韦玄中心中更琢磨不透这唐宁究竟何等身份,只有暗自留神,心道他若明日走了便罢,说不得真是游客,倘若继续留在华山,我华山派可须小心。以此人的年纪与功力看,所习必是上乘内功,却一直遮遮掩掩,身后背景难料。

磨镜王六却是听过,道:“我原先还以为这事是编出来的呐。”倒爬着哆哆嗦嗦下苍龙岭,惹得袁聪哈哈直乐。

次日清晨,唐宁便告辞下山,韦玄中心放却大半。磨镜王六睡得甚死,叫不醒。

唐宁下山才过毛女洞,一位醉酒的老头卧在当路。山谷晨风习习,那老头头发纷乱,衣衫褴褛,醉眼朦胧,看着唐宁咧嘴发笑。

唐宁心道:“当此风口,莫要遭了风寒。”伸手扶那老头。

那老头咧嘴一笑:“你认识,认识我老疯头?”出手点向唐宁腋下麻穴,出手甚快,事先又毫无征兆。唐宁一只手正扶着他的后背,连反应都来不及,登时便不能动弹。